剥洋葱

剥洋葱

如果有件事能让我足够痛苦又感到足够幸福，那便是回忆。

题记

斯不见当年青椒嫩影，昨日话语依旧萦绕耳旁。“女孩子可以不够漂亮，但必须要有气质”这是父亲对我的忠告。但我也曾对他说“富养的女孩儿才有气质”。而我，竟被他穷养着且毫无气质的过了十八年。

流金岁月，蹉跎了光阴，蹁跹了年华。今年我十八，父亲四十九；我花季，他中年；我在大学埋怨着老师的酒囊饭袋，他在高中担忧着学生的不学无术；每一月，每一年，他挣钱，我消费；我添新衣论月，他论年：他看着我从帆布鞋穿成高跟鞋，从素面朝天到略施粉黛；我看着他从青丝变白发，从感冒都不得几回到吃药如吃饭……荏苒如今，我渐渐长大，他愈发老去。

格拉斯说“我累了，只有回忆能让我保持清醒。回忆就像洋葱，每剥掉一层都会露出一些早已忘却的事情，层层剥落间，泪湿衣襟”。也直到如今，我才学会感恩，才明了父亲的好。若不是现实的咄咄逼人，若不是回忆的美好，我恐怕早已将亲情如酒般穿肠饮过，似烟般缕缕吐出。

曾不解，为何小学到中学，学校每次开家长会，父亲总会兴冲冲地去，他甚至看着领奖台上的我，暗自抹眼泪。可到了高中，他再也没有去过，而我也懒得请他去。可那时，我却没明白，这种变化，亦是我是他的骄傲到我很令他失望的过渡，我忘了，忘了父爱是有条件的。那会儿，我偷偷抽过他的烟，喝过他的酒，可我却始终没有想起，父亲他不也是烟酒不沾的么。也许，一个青春年少时的过错终究错过了我们父女之间应有的幸福。

或许，我已经走上了父亲所不希望的路，我想起他曾说过：“女孩子不争气，就只有逛不完的菜市场和穿不完的地摊货”。可我真的令他失望了，我没有学会为自己投资，也没有学会听话。我和父亲已经这般相视无言，我也只能够凭借着回忆，回想那些我当他小棉袄的往事。

父亲他怕我遇事强出头，伤了自己，却又怕我不够出彩。他希望我以后相夫教子，平凡此生，却又希望我战装披成，不为家庭所累。他也曾跟我讲过一个故事：相同出身，相貌无差的两个姑娘，上了同一所大学。一个毕业后端上了铁饭碗，拼命赚钱，然后买房、结婚、过日子……既主内又奔外，被工作所俘，被生活所迫，丢了自己，顾着家庭。最终素面平平，愈发老去，失了丈夫的心，没得婆婆的疼。而另一个女孩儿，进入自己挚爱的时尚圈儿，没存款，没房车，却攒了一身好气质，识了一群上流人物，谈了场十年之恋，嫁了个相知之人。对于这个故事，那时我也是听听作罢。现在回想，似乎父亲是在告诉我，百味人生，一朝选择一朝得，女孩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可失了自己的打算。

多年以前，父亲为我种了这颗洋葱，而今我才细剥洋葱，体味其间之痛，之乐，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