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

旷野中忍不住想起了童年
雨中的房子在水的一旁
那时候大部分的雨滴都落入河里
你只取出很微小的部分
学着辨认星星或者尘世
后又追赶土坡上的羊群
土坡上的小野菊多美啊
握在手里的
都是盛大的进行曲
你在寂静中种下钉子
种下雪粒
那无人能尝试的尖锐和甜蜜
滚烫、迅猛
旋即隐没于世间
你躲开人群，莫名流泪
在一棵刺槐树下轻轻颤栗

那天坐在学堂的窗前
看一只雏鸟飞过屋顶
年少的天空微微倾斜
你被一双无形的手
拨动了内心最初的闪电
从此就记住了唐诗、宋词
记住了斑驳的篱墙、暮色的风霜
芦花的飞短和流长……
你小心翼翼，忠诚无限
与墨香相拥而眠

手臂上涂满星光的那一刻
你似乎明白，冥冥之中
神谕的光芒能托起孤独的希望
一朵旧年的九月菊
在田野里幸福地啜泣
仿佛是一种抚慰
明媚而不可描摹
你不敢妄想
把自己变成一株切切的苍兰
开在谁谁经过的路上

说话时，秋草开始泛黄
暴风雪来临之前
你带着一盏星灯
在密林深处安下帐篷
冷风一渡，危机四伏
广漠的疼痛需要你接引回家
一本流沙之书正被艰难地阅读

从暗夜到黎明
你的生命一尘未染
春天来了，天地无恙
只有秋天小小的王冠
击碎天空内部的黑暗
在最高的地方堆放起诚实和良善
你如同流浪的艺人窥见了佛光
保持着由衷的沉默
这一年的吉兆不问来路
也不想归途，亲爱的
今夜的大地平安
愿你更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