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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我的自画像)

推荐人:玄音 来源: 阅读: 2.12W 次

那时的我,真的矮小,家里墙壁上唯一的一面镜子,踮着脚尖儿,也不能够。须垫一小方凳,才照得见自己的脸儿。一次,小手儿攥握着一把木梳,抿了水儿,正专心梳理刘海儿。伯父看见,本来他不常来我家的。伯父意味深长地瞥我一眼,感觉那目光拉得好长好远,将头别到一边,嘴巴努着,笑嗔“臭美”!我立刻“飞”红了脸儿。站在凳子窘的不知如何是好。至于后来如何从凳子下来,却没有了记忆。大概是我对美追求的较为清晰最早记忆。长大后,却没有儿时那样认真关照过这张脸,任其减损灵性,增添苍桑。

童年(我的自画像)

伯父个倔脾气的老头儿,是家里家外吓唬小孩子的“当令”。他有干咳的习惯,时间久了,只要孩子听到他的咳嗽,立刻止住哭声。对我去不能够成威胁。小时候的我,是极其爱哭的,但只是哭泣,一般是不发出声音的,静静地流着泪。在别人认为不介意的事情,我却当作哭的理由。没有外加的新因素,我依旧维持原来的状态。倘若增添了新的因素,更加委屈,那更是欲罢不能,虽然花样儿也没什么翻新。我对“哭”情有独钟似的,自觉理由很充分。母亲没空闲和我较劲儿,只管做自己手头的活儿。那时的北方,用驴子拉磨,蒙上了驴子的眼睛,一圈一圈的转,我看着它转,驴子没有晕,我却迷迷糊糊的睡了,磨声也越来越遥远,哭泣才算告停。

如今我也不原谅自己,母亲自然烦透了我,主张将我送人,说我是林黛玉转世。后来,我知道我和林姑娘本来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那是美化我。那时,只要这么一说,我就哭得更凄惨悲切。我总是因为些情事哭了又哭,专注地沉浸其中,不感觉到乏味。事情其实也还是那件事情。现在见我脸上一味儿地挂着笑容,一副泪不轻弹的样子,和当年怎么也难建立联系。也许岁月让脸皮厚了,也许心胸真的开阔了,也许感情不及儿时的丰富,抑或让岁月麻木了。亲人早已忘记当年哭鼻子的我却是事实,直到儿子出生。

儿子的眉眼、口鼻没一处像我,那小小人儿,专门承袭了这功夫,看着周遭的人,感受其中的事儿,甚至看着电视,便深陷其中,依依地的流泪。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都看着同一频道,同样的故事,表情都很自然甚至继续融在正聊的话题。随着剧情,我们却自然将心“走”了进去。全家人突然打住话题。那一定在相互示意,看我们一对儿痴儿杀母眼泪汪汪的样子,同时会心一起大笑。我和儿子顿时窘得无地自容。依旧边笑边不争气地流泪,每次都克制不住地重复上演这样的情戏。执着的哭显示我的执拗,日后也没少碰壁。执着的哭,也没少为自尊或不相干的人心痛,为此折磨,久久难忘。

我常常笑着流泪的人,不只是为了苦痛,有时幸福,也会这样表达。不知这算不算缺陷。今年,爱人的姐姐就遭遇了一次,她送给我礼物,我拒绝,她再送我…几个回合我就不争气地流泪。听我解释,看我确实在笑,她莫名其妙:“不带这样吓唬人的,你怎么像小孩儿”。也许是感动,但我真的很尴尬,尤其当她把这过程学给她的女儿,我更难为情,几天都不好意思。爱人笑我:“80岁也会这样,永远长不大!”。

在工作中,领导、同事和下属给我的评价都是男人性格,果断大气。同学朋友圈子,都拍肩称我“哥们儿”。而我确实那枝端末节处做文章,真的很微妙。坚韧、理智、容忍,甚至担当很多人不能承担的;也十分纤细、脆弱与敏感,愿意想象和发挥。矛盾的统一体在我身上表现很淋漓。

说起伯父的倔强,想起两个人。一是我初中时的化学老师,学生有了疑问,他认定自己有没讲明白之嫌,要么是你没注意听课,非但不告诉,还抢白一顿。作业本被戳个窟窿儿是常有的事儿。于是同学有了问题,求我“中转”,我问过老师后,回来再说给同学听。当然我从中被动地收益不少,竟成了我们班级化学的“学霸”。我从中明白了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是我们当地一位德高望重的领导,背地里被尊称“老爷子”而唯一不称官职的人,同事比我年龄大、学问高、资历深的人和他打招呼,他面无表情,最多用鼻子哼一声。但给我的印象也是平和优雅,不温不火,极具涵养。人人称奇,我自己也纳罕。当然,与谁都和得来的,单单对我有成见也是有的。我本没有标新,却总遇到别样。不得不说,有点奇,也有点怪。

夏日,家中前后两个菜园里都开满了各种各色的花儿。大朵黄艳的向日葵,极其抢眼,扭着脖子追赶太阳。窗下阴凉处浅黄的角瓜花,撑开紫色伞的茄子花,架子上淡黄的黄瓜花,白色的辣椒花也毫不示弱谨慎地开放……我和蜜蜂比谁更忙碌:蜜蜂忙着采蜜,我忙着采花。我家的院子里堆放了一堆细沙,不知道大人准备干什么用或是用过了剩余的,都不影响我对它的使用。我用小手儿勤勉地平铺了一小小的圆坛,中间插了最大的向日葵,再围一圈角瓜花,然后外圈茄子花、黄瓜花、辣椒花…依次按照花的大小,兼顾着颜色,来根据自己的逻辑次序排列,建设自己的小花园。

两个朝天的小辫儿,不洁的花猫儿脸…在园子与院子里飞奔着蜜蜂般的身影。仅这一个项目,就足够我奔忙一个个花开的时令。我乐此不疲,至于无花如何结果的事情,不是我关心的。我对造孽的成就,是那样的心安理得。以我当时的年龄和心智根本无法将花果建立联系,似乎园子大,似乎父母忙没有顾及,便宜了我这个傻呵呵丫头片子,。而那时城里同龄孩子也许上了幼儿园,懂得很多的知识和常识。启蒙和我无缘,那时,我便深深的扎下了那个没有出息的根。

童年,我少有玩伴儿。于是自己不得不同时扮演两个角色“过家家”。所以我加倍的忙碌:需要两套餐具和食品。晨起,我独自走在田梗,顺着垄沟儿、垄台儿,无论远近都把我有限的目光尽力拉远拉长。“众里寻他千百度”,寻寻觅觅,只为那些碗碟的碎片儿。暮然回首那“碗碴”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小心地用水清洗、擦干,作为高档的餐具。把朽木当作瘦肉,松针当作韭菜,玉米秸秆或向日葵秆儿里的瓤当作香蕉…点心都用水和泥自己手工制作。选黄泥和匀,注意颜色合理,水适量,粘性适中。初步定型后,用光滑圆润的木棍儿压上花纹儿和楞痕儿做饼干、月饼等。最后晾晒成型。所有的工序都是不能省略。

当然,得造房子:凭借房檐屋后戳立着高粱秸秆,我吃力搬挪几捆不合理的,重新搭建组合,营造一独立隔离的自由空间。另一个房子,就在高高的玉米茬堆里掏洞,容得下我小小的身躯儿为标准。很有成就地欣赏并享受自己劳动垒成的巢窝。即使下着雨,我也瑟缩在自己的小窝,用纤弱的身体抵抗着寒凉,甜丝丝儿的感觉却油然而生。我是那么地坚定和执着,生出了渴望独立和自由的小小、勃勃的萌芽儿。每次家人取柴禾捣毁我的小窝,我都是一面伤心,一面再辛苦的垒窝筑巢,小燕子啄泥一般勤劳,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不敢和家人说:“别动我的家!”。我的孩子也玩起过家家,但我看到我的孩子弓着身子,在破瓶子、烂罐子中积极忙碌时,我尽力躲避腾出空间并不去损坏他一点点的家什儿,维护他的劳动成果也是一种爱心和尊重,我深知孩子构造创建过程的辛劳和快乐。

窘然、卑微、羞怯一直主宰着儿时的我,却挡不住我的幽幽的同情之心,常常想别人都不屑去想的小事儿。村子里有一口公用的辘轳井,旁边一棵枝叶茂密纷披的柳树。夏日里,井口里边密密的青苔不经意间可以见到。冬天,井沿儿总有从桶里漾出的水流儿结成了亮晶晶的厚冰。全村四十几户人家,二百多人口共饮这口井水。(那时还没有计划生育吧,每家的孩子成群。)我看见一个从抗美援朝战场走下来的老兵、拖着一条假肢的“五保户”老人,小心地坐在井口沿儿边,小心地凿冰面。人们司空见惯并无惊奇,而我偏偏泪光盈盈暗想他的艰难,悄悄地远远地站在一边盯着他看,一直地将心提着。那时的天,可真是冷啊!我不知是真的天寒,还是衣单,或是饿了吃不饱。只觉得风儿刺骨地冷,穿透我的肌肤,钻入我的腹中…但我还是固执地在寒风里立着,直到他艰难地离开井沿儿,伴着假肢“吱吱”的声响,蹒跚地走回自己的小屋,解开挎在肩上的黄绿色皮带,卸下假肢,放在炕上。看着他太阳穴上的一个小筋包包冻得发亮…我把心收了,悄悄地离开他的黑暗小屋,再溜回自己的家里,继续黯然。

还是这口井,还是这个村子里的孩子,有了一个这样的记忆:井台边架起了一段铁槽,直通村部的喂马房儿,摇着辘轳用桶提水,直接到倒铁水槽里,流到马房里的那口大水缸。这水是用来解决全村的喂马、饮马问题,可以免去了用扁担挑水的困扰。就在水槽的流水过程中,形成了一段长长窄窄的“溜冰场”,足够村子里的孩子肆意挥洒着快乐:他们排成排,结成对,燕子似的“刷刷”在我眼前飞掠而过。

我艳羡极了,暗自下定决心:“下一次,我一定成为其中的一员”。“下一次,我一定”…然而我没有,从来就没有什么下一次,虽然我每次都这么想。由于我的怯懦,没有勇气。于是,我的鞋子就很周正,不破损,也不跑偏。这是能让妈妈夸赞我的唯一理由,虽然我多么希望她的夸赞,可我对这样的夸赞却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反觉得心里酸酸的。那算不算惆怅的萌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真的为自己的怯懦难为情。

荡秋千,是上小学才玩的器械。没上学时,村里的孩子,都到生产队部里(就是现在农村基层乡、村、组中的“组”),各自从家里拿条麻绳儿,在村部玉米楼的木柱上,选择适度高矮横梁儿,将绳子两端栓系系扣儿,试试结实了,坐在上面荡“悠悠儿”。自己可以慢慢悠起,也可以由另一个小朋友背后轻轻推送几下,悠得高些。孩子坐在自做的小秋千,仰望蓝天白云,合适惬意。我也带了绳子,怀着很大的希望,无限的向往。只要一个小朋友对我说:“让我悠悠”。我无条件同意,另一个孩子如是说,我也立即应允。到了饭口或是天黑,担心妈妈责骂,必须毫不耽搁地回家。我恋恋地解下绳子,一路“飞奔”。其实也没有多快,因为我不会跑,只不过是心急。我失落,怅惘,但是暗暗地,没有一点表露。自己没有荡一下,哪怕就一下。我没有说一个“不”字的勇气,从来没有。

我是如此地安静,安静地不会奔跑,我是多么地渴望和其他孩子们一样地做游戏,一样地疯跑。有种游戏:“撵猴”。一个孩子追赶一群孩子,捉到了一个,由他(她)接替继续追赶。孩子们玩得可开心了,我站在远处,贪婪地观望。其实,如果我参与,我刚起步就会被捉住;如果我来追,一个也追不到。为此我很难过,虽然以后上学了我成绩还不错,但也弥补不了我内心的失落和遗憾。如果能够,我愿意置换,也能尽兴一回。有过那么一个人说过这一句:“这孩子,以后会出息的,稳当。”这是我童年听到的唯一赞美。不是村子里的识文断字、方圆几里德高望重的人。那个说这话的人,后来卖猪肉了,可见“稳当”也没成为有出息的什么理由和根据。但我现在依然记得,只能说明我的儿时记忆还好,或得到的称赞太少。

那时的日子都很贫困,不只是我们家。终于妈妈出门,买了麻花。父亲、姐姐、哥哥、弟弟全家人团团围坐,一起快乐地吃麻花,聊天。我是醒了的时候发现这样的场景。于是,我将被子紧紧地蒙在头上,但尽力抵抗着不发出任何声响,并且善良的替他们担心“如果他们知道了我醒了,知道他们吃麻花且没有给我分吃的事情,该会多么的不好意思啊!”虽然我十二分低渴望!我现在知道这种担心也是多余的,可我依然做许多这样没有意义的傻事儿。

等他们吃完了,我才悄悄将头露出来,满脸是捂出的汗水,也许还有委屈的泪水吧!所以,当听到说我是个懂事儿的老实孩子,我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其实,我更想和其他孩子一样地玩耍,撒娇,嬉戏,哪怕是任性。所以,我很羡慕任性的孩子,长大了也很能包容任性的人,不惜和他们做朋友,他们总能说出我不敢说的话,做我不敢做的事情。我知道他们拥有了很多的爱。但我仍然习惯很多的要求不说,很多苦痛默默埋在心里,许多重担自己鼎力扛负!无论是对领导同事、朋友家人,甚至父母和爱人。一方面担心增加别人的负累,一方面担心被拒绝伤害了自尊。

妈妈要将我送人,受到外公的阻挠。说孩子长大了会忌恨父母,外祖母是被抱养的就是这样的心性,外公自然是知道的。听说来人要将我抱走,更有哭的理由了,父亲不落忍。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母亲正在我身边,我如实去说,也不知算不算对她的不敬。其实,她不觉得这算件儿什么不合适的事儿:“如果当初送人了,说不定比现在好呢,能上更好的大学,有更好的条件和工作”。母亲理直气壮地说。母亲如此的冷静理智,常让我意外。我身上身下挨肩的兄弟也都得宠,我的姐姐也是妈妈婚后6年才生的宝贝儿,自然都有备受关爱的理由,只有我没有这样的殊荣,我是那样的瘦弱矮小,且爱哭泣,如实说,我自己都不喜欢。我上了高中3年,还长了5公分,才算脱离了不矬的行列。同学也常拿这事儿和我开玩笑。

将我送人的事儿,据说是婶母作为中介。她单位的一个同事,有三个男孩子,没有女儿,准备要回到南方,与亲生父母从此隔绝。我挨肩儿的哥哥是妈妈30岁得子,五官不但端正,且十分标准,喜欢他的不只是妈妈,亲朋邻居都赞不决口,且哥哥敦厚智慧。我弟弟三岁,便表现的异常聪明,能把当时广播里的内容脱口而出,甭管他是否理解。他常常表演给来我家的亲邻,受到大家的“啧啧”称赞。

我不敢声响,永远躲在角落里看着弟自信地把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家人的脸上放出骄傲之光。其实我也会的,我不敢表现,因为从没有人当我存在。毛泽东诗词通过广播喇叭的扬声器只要传出来,只要我听过都能牢记,至今不忘,虽然我也同样不明白什么意思。农民田间地头,歇气时候读段报纸,只要被挎着篮子挖野菜的我无意听到,立刻铭记,甚至年龄大的如何发音不准的,我上学到那个字,我立刻忆起,甚至那人的音容一幕幕电影似的,能在我的心头走一遍。这不代表我聪明,下面是我证明我不是谦虚的铁证:

小学时,我擅长做加、乘法,而减、除法却是班级最后一个弄明白的,虽然没有影响我期中、期末的成绩。我也一直奇怪,我平时的成绩并不好,不喜欢做老师留给的作业,很少买本,也不如那些聪明的同学,发言积极踊跃,为什么综合考试总不好意思考到前面。名列前茅,我自己都感觉着不可思议。

我不再怕体育和文艺了,现在能够手脚配合走简单的舞步,知道节奏是怎么回事儿了,小脑是开始有发达的迹象了,意外的同时,我心愉悦,虽然有点晚。

我听到“毛泽东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呼的震天响,也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巨幅主席像片,(是生产队发的,不要钱,每户一张)很直观,在贫穷的年代,贫穷的家,贫穷的四壁,格外凸显。把整个家照得是熠熠生辉。在童年就给我打下了不可磨灭的深深的烙印。然而,我偏偏看不到共产党长得什么样子,我为此郁闷,困惑了很久,很久。后来又说“华国锋主席万岁”,但仍然还是有“共产党万岁”。我尤其困惑,共产党是不变的,毛、华更替,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那时,谁能给我解释?即便有我又敢问谁?贫乏的土地,贫乏的知识,供养我贫乏的大脑,任凭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对着他们的像瞪大了眼睛,也想不出我要的答案。好在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口号,墙壁上没有了这样的巨幅照片,可能是我学政治那天,才在朦胧解决了这个自己留给自己的历史性遗留问题。自己免不了一面自嘲,一面庆幸自己当初没对别人去讲。

我还蔫蔫儿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不吃鸡蛋青,偷偷搁置在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下蛋母鸡的鸡窝里,那是怎样的岁月,母亲发现了,将我们兄弟姐妹好一顿奚落。但没有怀疑我,因为我是站在小凳子上才达到的高度。当然我没敢站出来承认。

我不吃红小豆,把粘饼里的小豆偷给了我家养的大黑狗。我还偷吃了家里罐子里妈妈喝中药用的的白糖。以及留种的黄瓜和葵花籽。我最喜欢嗑晒干的生葵花籽,直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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