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沟的事之平娃爹
现在是农闲季节，地里也没有多少农活，村里的青壮年人家里能走的开的人都搭伙出去做活了。村里留下的人也没有什么事，大都出来在门上。老年人大都是几个人靠着那柴火堆一蹴，晒着暖暖，抽着旱烟，谝着闲传。稍有年轻一点的则拿来一块画着棋盘的布，平展的铺在那光光的捶布石头上。两个人在下棋呢，四周围的却是里三层外三层，有时感觉看下棋的人比真正执盘下棋的人都急。有时两个人面对面一蹴，用树枝在中间的地上画上几道横横竖竖的杠杠子，一个捡几个土疙瘩，一个折几小段柴火枝枝围着那地上画的方格格子就开始丢方了。就这跟前也围了不少人，一会儿这个喊“摆这，摆这，把那个顶了。”一会儿那个嚷着“放这，把那个夹了”。村子里的妇人也都去门上，拿着个小板凳，几个人围坐在谁家门口，手里拿着那永远也拉不完的鞋底，说着笑着手里的活也没有停着。不同是的，妇女们总要在做饭的时间点回家去做饭，而男人们则可以一直玩到到吃饭点时才起身回去吃饭。有的甚至是媳妇把饭做好，调好一大老碗粘干面，油泼辣子调的红红的，再给碗里拨点烂的下锅菜让孩子给端到门上去。心里乐开花的男人端着大老碗，吃着粘干面，仍不时的用筷子指着棋盘喊着“这，这，这，炮走这、炮走这、、、、、”。村里人也都习惯这样了，也没有人笑。在陕西关中一带，即便是在外面再不起眼的男人，在家里那也绝对是权威，特别是在外人面前。
中午，太阳都有点偏了，秦三爷、李六老汉、万三爷、平娃爹、、、、、、七八个老年人还靠在场上麦草垛抽着旱烟谝着传。不过今天平娃爹有点不大对劲，平时就他话最多，就他最爱和人开玩笑，今儿个却从蹴到这儿就一直不怎么太说话，一直埋着头抽烟。秦三爷还问了平娃爹，可平娃爹回答说“没啥事”。其他几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平娃在家等爹回来吃饭呢，可是一看日头都偏了，爹还没有回来。平娃就去场上叫爹回家吃饭。平娃来到场上，向其它几个老年人做了问候，就对着他爹说：爹，回吃饭。说完还和李六老汉说了句玩笑话转身就准备回家。平娃爹却头也没回，也没吭气，也没动弹，仍然自顾自的用柴火枝枝通他那旱烟锅中的黑焦油疙瘩，像没有听见平娃喊他似的。平娃这都转身走出了几步，回头一看，他爹没有动弹，还以为他爹没有听到他叫，就又走到他爹跟前，对着他爹大声说：爹，走，回吃饭。这时秦三爷也随口说：平娃爹，你儿叫你吃饭呢。我没有儿。平娃爹头都没抬就从嘴里蹦出这句话。这一下把其他几个人吓了一跳。平娃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茫然。本来今天就觉得平娃爹不对劲，可是现在看着平娃一脸的茫然，秦三爷这下也说不准了，就厉声问：平娃，你个来球的，你把你爹可咋了？平娃一脸委屈的急忙说，没有啥啊。说完急忙蹴到他爹跟前问他爹，爹，你咋了？平娃爹却一脸的愤怒：走，我没你这儿。说完平娃爹那小干枣似的小眼睛硬是挤出了一滴泪，那滴泪在平娃爹那陈年老核桃皮般的脸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顺着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游走到下巴颏，最终掉在平娃爹的衣襟上。这下问题严重了。其他几个老人一看平娃爹哭了，那还能得了，一定是平娃或者是平娃媳妇给平娃爹难看了。接着好几个人都在说平娃，秦三爷赶紧就问平娃爹到底怎么了？可这边平娃着急的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他爹到底怎么了。那边平娃爹任人怎么问就是不开口，光是抬起手臂用衣服袖子抹眼睛。这下可让平娃爹的几个老哥们都慌了神。平娃的心里则慌的最厉害。秦三爷一看这样子，就厉声对平娃说：平娃，你个狗东西，肯定是你吗还是你媳妇让你爹不高兴了。你先回，我再问一哈你爹，你也回去问一哈你媳妇，看到底咋回事。妈的，肯定是驴日的媳妇这几天又撂厥子呢。平娃一脸疑惑看了看他爹，嘴里嘟嘟囔囔地朝家走去。其实别看平娃有点憨，可平娃对他爹的孝顺那可是在村里出了名的，平时平娃赶集，自己都舍不得买个吃的，可那绝对要给他爹买点好吃的，哪个村有戏，平娃都是用自行车推着他爹去看戏，平时平娃还给他爹一些零花钱，可今天这是、、、、、、一起的几个老年人都围在平娃爹跟前问长问短，可平娃爹就是不说话，只顾低头用袖子抹眼睛。万三爷一看急了，就故意站起来向外走了几步，回过身喊：咦，平娃和媳妇打捶了。平娃爹一听这，连忙起身，准备回家去。其他几个人一起哄堂大笑，这才把平娃爹逗的破泣为笑。秦三爷他们几人一见这样就趁机问平娃爹。平娃爹这才张了口。
原来村里前一段时间海家走了一个老人，本来海家的门子在村里也就算是最大的，再者那老人的七个儿子现在也都在路处上，因之在给老人办丧时，那可真是大办。从老人没的第三天开始，天天晚上演电影。到了埋的前一天，那可是又叫吹手，又叫洋鼓洋号，这边搭的戏台子唱秦腔，那边搭的台子是现代歌舞。不管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看戏的，还是来看歌舞的，不管会不会抽烟的，只要是成年人来，管事的人都会替主儿家给每人手里塞一包带把的烟。其实那天平娃还给帮忙去了，也给他发了不少烟呢，他拿回来全都给他爹了。那事过了没几天，平娃爹在吃饭时和平娃说，海家那事过的好的很，那可是咱村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次过事了。听说弟兄七个每人出二万呢。可憨憨的平娃却不那样认为，他觉得老人都没了，花那钱没有啥意思，还不如花在老人活着时呢。所以平娃端着大老碗头都没抬就说，爹，我就要让你在时把那二万元吃了、喝了、花了，至于你没了后，那是我说了算，不管我怎么办事你都不在了，就算我卷个席桶把你埋了你也不知道。平娃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在他爹的心里埋下了个不小的炸弹。可平娃却全然不知。
当平娃爹把这些给他那几个老哥们一说时，首先就是秦三爷称赞平娃做的对。其他几个人也说平娃做的对。大家又开始说平娃爹了。你有这么孝顺的一个儿子，你还不知足，你还要怎样？正在大家七嘴八舌说的平娃爹哑口无言时，平娃家隔壁的碎管他大一边跑一边喊：平娃他爹，你赶紧回去看一哈去，平娃正在和媳妇打捶呢。平娃爹这次真是慌了神，顾不得拍一下粘在屁股上的柴火枝枝，撒腿向家跑去。秦三爷和其他几个人也连忙向平娃家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