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舅舅

除恶扬善小时候，多次听母亲讲过这个故事，几十年后，一想起它，禁不住会唤起对母亲的思念，为此，将它付诸文字，以纪念我亲爱的母亲。

——题记

很多年以前，山东登州府有一户刘氏人家，靠种田为生。祖上留下十几亩田，凭着终年省吃俭用，风里来，雨里去，不但维持了生计，还将膝下的一双男丁拉扯大了。

等到弟兄俩能帮助父母种田养家时，二老已经积劳成疾。老两口为接续香火，早抱孙子，便倾其所有，为老大说成了一门亲事。老两口见这个女人身体结实，模样也不差，一家五口，日子过得还算殷实。

再说老大，小时候有几分聪明，父母还送他读了一年私塾。可娶的这个女人年轻，又有几分姿色，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最能揣摩别人的心思；她从小就善用心计，自私刻薄。结婚后，很快用女人的本领，把丈夫驯服得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父母在世时，她巴结公公、公婆，装出一副贤慧厚道的样子，小嘴又甜，没少从公婆手里捞取好处。

老二出生时，才四斤多，父母就不太高兴，再加上皮肤黑黄，其貌不扬，所以一直以来父母更喜欢老大；长大后，可以说他的任务就是劳动，没读上一天书。这种不公平待遇，他从来不抱怨，他自己也认为确实不及哥哥。他每天只管种田，全家的农活几乎都压在他的肩上。不过老二天性喜欢动物，家中种地的老黄牛和用来看家的小黑狗，成了他最亲密的伙伴，尤其是小黑狗，一刻也不离开主人的左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的孩子便不约而同地称他为黑狗舅舅。他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和黄牛黑狗在一起，他爱护它们，也懂它们的叫声和动作，它们更离不开自己的主人。

好景不长，父母在临终前几个月，已觉察到老大两口子成天游手好闲，种田的事全推给老二一人，还经常背着父母和兄弟，吃香喝辣；渐渐也不将二老放在眼里，因为此时家中钱财，因老大识字早已被他掌控，二老这才后悔当初不该花那么多钱为老大娶亲，眼看老二已到成亲年龄，可两手空空拿社么去娶儿媳呢？有一天，老人把大儿叫到跟前，嘱咐道：“我与你娘死后，第一，兄弟俩要和睦相处，不能分家；第二，给你兄弟办一房媳妇；如办不成这两件事，我们死不瞑目。”老大当面一一做了保证。

父母相继去世后，老大确实没分家，这倒不是他尊从父母命，而是怕分家后，没人去替他干那些繁重的农活。还怕邻里说他容不得自己的兄弟，所以一拖再拖。但这个贪婪成性的妻子，却横竖看不上老二，一个劲地给老大出坏主意。此时她见二老已去世，再无人能阻止她私欲的膨胀，索性对丈夫说，：“你怕别人说闲话，我有办法，干脆我用毒药把老二毒死，家就不用分了，全归咱家岂不更划算？”丈夫起初不肯，毕竟亲骨肉；也怕这样做会受到神灵的惩罚，但她受不了坏女人的纠缠。这个女人成天要么用女人的温柔去征服丈夫，要么就大吵大闹，寻死觅活，使老大终于松了口，默许了。

有一天，坏女人想出了办法，做白面和黑面两种馒头，她把毒药放在白馒头中。天晌午了，黑狗舅舅牵着牛，领着狗，满头大汗回了家。这时，小黑狗溜进了厨房，发现馒头不对劲，就四处嗅，并向主人暗示白馒头有毒，主人明白后，便坐下来吃饭。

“兄弟，今天你干活多，嫂子给你吃白面馒头，我和你哥吃黑面的。”

老二瞅着坏女人那张虚情假意硬挤出笑容的脸，回答说：“还是哥嫂操持家务辛苦，我还是吃黑面的吧。”那个坏女人又让了几次，老二就是不上当，那个女人眼瞅着诡计不能得逞，只得偷偷地将有毒的白馒头扔给小黑狗吃，小黑狗不但不吃，还向她连吠了几声。

第二天，她不甘心，她把毒药下到黑面包子中，等到老二回来吃饭时，她早早就说：“我知道兄弟愿吃黑面的，嫂子今天就让你吃黑面的”，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黑面包子，递给了老二，没曾想，黑狗早就暗示了主人。他放下了黑面包子，拿起一个白面包子说“今天我想尝尝白面包子什么味道；黑面的留给哥嫂吧。”一连几天，坏女人换着法子下毒，也搞不清这个傻小子怎么总不上当，难道他能掐会算？就这样，要毒死老二的阴谋只得作罢。

这个恶女人，不达目的是不肯罢休的。两口子一商量，就不顾父母临终前的嘱咐和乡邻们的议论，执意要和老二分家。也不找乡邻来主持公道，只把自作主张早已写好的分家协议，拿来让老二签字。只见协议上写明老二只分得离家很远的二亩薄田和一间厢房，而十几亩好地、好几间正房及骡马大车等，都归老大，只给老二一头上了年岁的老黄牛。老二知道争执也无用，便牵着牛，领着狗，拿着行李、锅碗等，离开了哥嫂家，那间厢房也不要了。自己在分得的两亩地上，搭起了一个窝棚住了下来。

老二生来勤快，又肯出力，他种田深耕细作，施肥灌水，很快将贫瘠的薄田，改造成优质田。院子里又养了猪、鸡、鸭等；那头老黄牛，由于得到精心饲养，变得膘肥体壮。

再说老大，夫妻游手好闲，自家农活雇人干：没钱花就卖地、卖房、卖牲畜，几年功夫，家业已经败得只剩几亩田和那间老二没要的厢房。这时候才后悔不该和老二分家。眼看着又到春耕时，已没钱雇人种地，又厚着脸皮去求老二，说自己要改邪归正，要亲自下地耕田，特来向兄弟借牛使用。老二心里明白，不借给他，说不过去；要借给她，老黄牛就要遭殃，只得硬着头皮让她把牛牵走了。

事情不出所料，老牛过去后，他夫妻连草都不让老牛吃饱，又不加一点料；干活时，牛稍一停顿，就猛抽猛打，膘肥体壮的牛，几天功夫就瘦得不成样子，而这凶狠的两口子还继续鞭打，可怜老黄牛一命呜呼。两口子竟然不告诉兄弟，把黄牛的肉，吃的吃，卖的卖，等老二来领牛时，家中只剩下一张可怜的老黄牛皮。老二看到这种情景，一句话没说，拿起牛皮领着小狗就走了。在自己的窝棚旁，掩埋了牛，大哭一场。

哭过之后，老二见没了牛，就自己用？头翻地，小黑狗看到主人这样辛苦，就跑到跟前，用形体动作暗示，它可以耕地。主人不信，依旧自己翻地，小狗还是汪汪直叫，让主人给它置办一套狗用的拉犁用具。老二最后只得满足了它的要求，开始耕田。没想到奇迹出现了，小黑狗拉起犁来，飞快地行进，土翻得又深又匀，老二惊呆了，但也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以后又可以耕田种地了。

这对恶毒的兄嫂，以为老二这次种不了田，可能要舍家逃命去了，便要到老二家看个究竟，心想，如果老二离家了，这二亩地就是他的了。没想到，正赶上老二和小狗在田里耕地呢，还一边干一边唱：“小黑狗，不简单，拉起犁杖飞一般。”老大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

回到家后，同那个恶女人说了这件事，她说：“你真傻，当时你就应该把那只小狗要回来，你就说分家协议没写明小狗归谁，按理咱家也应有一半。”丈夫说，老黄牛的死，老二都没和咱们计较，还怎么好意思再去要呢？但在恶女人的逼迫下，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兄弟，说明了来意，老二听完后，坚决不同意，怕自己心爱的命根子，也和老黄牛一样，遭受厄运，但见哥哥含泪哀求，他说，自己办不成此事，你嫂子就不准我回家。再看看小狗，它这时的表情，既舍不得主人，又同意主人答应老大的要求，最后老二只得同意哥哥把心爱的小狗领走了。无限的悲痛与愤怒，在不停地撕裂着老二那颗善良的心。

第二天，老大和他的女人都来到了田里看小狗耕田。只见小狗在那儿一动不动，老大打它也不走，那个恶女人在一旁看到这里，气急败坏地拿起地上的一把铁锹，向小狗打去，小狗被打倒在地，七窍流血并从中冲出一道火光，直奔天上，刹那间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将老大两口子吓得魂飞丧胆，双腿发抖，想跑却迈不动步。不一会，雨过天晴，这对恶人才急忙跑回自己家，仍惊魂未定，大白天还插上了门。

邻居孩子急忙将小黑狗被打死的消息，告诉了黑狗舅舅，老二急忙到老大家的田里，见小黑狗安详地躺在地上，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后悔答应了哥嫂的无理要求。他一边哭，一边把小狗尸体用布包好，拿回自家田里，葬在老黄牛的坟旁。一连几天，老二难过得不肯吃饭，也没到田里干活。

到第五天，老二又去坟场与小黑狗说话，只见坟中长出一棵小树，而且眼瞅着一个劲往上长，只一个时辰功夫，就长成一棵梧桐树，树干挺拔，枝叶繁茂。老二知道这是小黑狗的化身。他悲喜交集，迫不及待地与面前的树聊了起来。表面看，他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此刻与他说话的正是自己心爱的小黑狗。小狗让自己主人赶紧去砍下树的枝条，用枝条编成筐。主人就按小狗所说的，编成一个漂亮的筐，并挂在树顶上。

不多一会，四面八方的许多漂亮的鸟，都到这筐里下蛋，时间不长，鸟蛋已经装满了，除了自己吃以外，还拿到集市上去卖；换来的钱买回米、面、油。老二闲不住，自己又养起猪、鸡、鸭等，还种了许多青菜，小日子又红火起来。

再说老大两口子，恶习仍不改，不劳动，坐吃山空。卖完了田产，知弟弟已无油水可榨，便去骗那些乡邻。不过乡邻都早已知道他们的为人，所以很难得手。眼看家中已无米下锅了，又远远看到弟弟家的烟囱冒出了炊烟，两口子就厚着脸皮，又跑过来看个究竟，只见老二坐在小黑狗的坟前，手里拿着蒲扇乘凉，口中还唱着新编小曲：“东边来只鸟，下个蛋；西边来只鸟，下个蛋；高高兴兴集上卖，黑狗大仙送我财。”

哥嫂听后，气得面红耳赤，悻悻地回了家。两人一商量，等到午夜时分，穿上黑色衣裤，悄悄来到梧桐树前，口里叨咕着：“黑狗大仙可怜我，让我把宝筐摘走吧。”就这样，两人战兢兢地总算把筐摘走了。

第二天，两口子满怀希望地把筐挂在自家门前的树上，虔诚地念起：“东边来只鸟，下个蛋；西边来只鸟，下个蛋。”没想到各种鸟果真来了，不过，鸟儿下的不是蛋，而是鸟屎。这两口子气得摘下筐，用脚踩坏还不解气，干脆放到锅灶里当柴，宝筐就这样被烧成了灰。

老二发现宝筐被盗后，很难过，不用问是兄嫂干的。老二又到小黑狗坆前，说起了这件事。小黑狗说，不用难过，我让你从明天起，可去卖香香屁挣钱。

第二天，老二放屁不但不臭，还满屋生香，香味经久不散。他不好意思地到乡里去卖香香屁。起初大家都笑他，谁也不相信；后来一个财主家，大着胆子把他请到家里放屁，果然香气扑鼻，赛过各种香料。财主打开放衣服的柜子，让他放屁，结果衣服都被熏香，穿在身上，走到哪里，香到哪里。从这以后，各户有钱人家，都争着请他到家，老二以此挣了许多钱，家中盖起了新房，买了骡马，日子越过越好。

再说老大两口子，一辈子不肯劳动，又专做伤天害理的事，不但败光了家，而且膝下无子嗣。此时已穷困潦倒，疾病缠身，连想去求老二家帮忙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多日子，双双惨死家中。兄弟听说后，帮兄嫂办了后事。

老二为了感谢黑狗的帮助，为他重新修了坆。那棵凝聚着小黑狗魂灵的梧桐，已长成参天大树，接受着无数乡亲前来顶礼膜拜，而它也世世代代庇佑着这十里八乡朴实的农民。

老二勤劳善良一生，当然会有好报。相传他很快找到了美丽又能干的姑娘，喜结良缘，生下三男两女。有了家业，夫妻俩继续下田劳动，男耕女织，还不忘救济乡里穷苦人。听说百年之后，才无疾而终。此后方圆几百里，都在流传着这个黑狗舅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