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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手记之蕙兰

推荐人:希薇 来源: 阅读: 2.89W 次

宿水镇今日的雨可真大啊,呼在鼻尖儿上的空气都泛着丝丝透骨的凉意,这应该是入秋的第一场雨吧,阿蘅手握着一把破旧泛黄的油纸伞,肩上背着一个小背篓,踏着木屐走在这滑腻的青石板路上,因为走的有些急促,小竹篓在背上一晃一晃的显得有些摇摇欲坠,木屐与地面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这青灰的雨雾天,显得有些诡异。快些走吧,王大富家的事情兴许要着急些。

阿蘅手记之蕙兰

阿蘅收起伞,竖起伞尖儿朝地上抖了抖水珠,又掬起袖子揩了揩脸颊的雨水,面前的朱红大门虚虚掩着,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都有些泛黄了,是有些斑驳,一只吐丝的蜘蛛正好掉落在阿蘅的胸口处,阿蘅也不恼,用袖子随意拂了拂就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有人在吗?”话音落下,随即又叩了叩,“来了,来了……”随着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大门便“吱嘎”一声缓缓开启了一些缝隙,门内露出了一张布满皱纹不知是不是因为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而显得有些泛青灰的脸,是个大约六十多岁的老者,只见他似乎是眯着眼睛的,又好似像是要努力睁开的样子上下大量着阿蘅,阿蘅朝老者点了点头,嘴巴洌着笑“今早出门的时候,天还有些灰蒙蒙的,就准备了纸伞,心想,若要落雨,也要晚些时候,不想,才出了上城,便是一阵倾盆大雨落到此时,因雨天路滑,腿脚便慢了些”老者一听这话,缝儿一样的眼睛,一鼓一鼓的,终是露出了些神色,“你就是上城镇燕十师傅的徒弟阿蘅小师傅吧?”沙哑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急促“是的,是的,确是在下”阿蘅依然洌着嘴儿笑,抱着拳向老者作揖,老者一副慌张的姿态把阿蘅引了进去,脚步显得有些凌乱了。

阿蘅默默跟在后面走着,王大富果然不辜负这宿水镇首富的称号,府中尽是一派亭台楼阁,高堂水谢,只是细观之下,却是很多处,只见杂草丛生,似乎又是一片很久都不曾修剪过的荒凉景象,尤其是被这雨水反复冲刷过后,越发显得有些落败狼狈,又穿过好几处迂回婉转的回廊,约莫走了半日,才被引进了一间屋舍内,此刻日头正是落山之际,天也阴沉着,屋里点着蜡烛,因进屋时门被打开了,外面的凉风也随之呼呼的灌了进来,蜡烛上的火光也随之摇曳着,使屋里的光线一闪一闪的,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风熄灭,“是阿蘅小师傅吧…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这偌大的屋子中显得干脆而诡异,声音是从里屋传出来的,“是的,正是在下”阿蘅朝声音的方向看了看,里屋传出了一阵“簌簌”的声响,兴许是衣摆摩擦着木质地板的声音。

这时,只见从里屋慢慢走出一位老妇人,仔细一看,约莫50岁上下,身上罩着一件青灰大褂子,黑白相间的头发盘成一个髻,梳得一丝不苟,并没有什么繁琐的头饰,只是在左侧斜插着一根翡翠簪子,脸上的皮肤还是显得很风韵,整个人散发着高贵却不失威严的气势,见她走了出来,门外便进来一个婆子,微微弓着身子将她扶去坐下,待坐定后,她才朝我摆了摆手道“阿蘅小师傅你也来坐下罢”我朝她作了回揖,便找了个她下首的位置坐下,又卸下了背上的小竹篓,规规矩矩的摆放在脚边,这时已有婆子麻利的奉上了热茶,“这是今年第一场秋雨,兴许也是要下上几日的,这巴巴的请了你过来,确实唐突了些,阿蘅小师傅奔波了这一日,快喝些热茶暖暖身子罢”我朝她微微颔首,便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回茶,待放下茶杯,又弯着身子从背篓中翻腾了一阵,一个玲珑有致的香囊赫然出现在手中,“这是师傅他老人家让我转交给夫人的护身符,临走时还嘱咐了好几回,让我务必把东西转交给夫人,让您时时带着,以保平安”顿了顿,又道“昨日您派了人来上城请师傅过来,他前些时日在后院劈柴的时候不幸闪了腰,这阵子定是也躺在床上不能下来的,想必昨儿来回话的人也是通知了罢。”

老夫人双手接过那香囊,放在手掌上仔细瞧了一回,才道“代老身谢过燕师傅,这件事若是不棘手也就不会去叨扰你们了,原是你过来也好,年轻人身子骨更利索些,也好与那死鬼多痴缠的斗上几回”说完,又恨恨的发了一回呆,“到底是个什么棘手的事儿,请先讲与我听一听,好生对策”“老身有个幺女名唤慧兰,今年整好17岁,因是老来得女,就越发的要疼爱娇惯些,性情也确实顽劣了些,就在昨年的上元灯会,她居然女伴男装悄悄跑出府玩耍”说到这里,老夫人又不免叹了一回气“就在这灯会上邂逅了那死……咳咳,姓苏名启的公子,那苏公子一家是在78年前举家搬到宿水镇来的,父母亲在镇上开了一家米铺,虽不如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却也比其他人家要过得殷实些,他对小女也算是一见倾心,于是,没过几日便遣了媒婆上门提亲,当时我并不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便只觉这是一桩并不门当户对的婚事,正欲打发了那说亲的媒婆,可不知什么时候躲在外面偷听的慧兰却跑了进来,‘咚’的一声就跪在老身面前,说此生非苏公子不嫁,哎!老身又有什么办法,不答应又怕慧兰寻死腻活……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哎…可这确实是一段子孽缘啊,孽缘…”连连叹了几回气,真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

“那婚事也就勉强同意了,老身只提了一条要求,就是让那苏公子做个上门女婿,不想他却也同意了,婚期很快定下了,成亲的头天夜里,慧兰那丫头硬是赖在老身房里哭了半夜,却取笑了。她一回子好的,”你又不是嫁出去,原是他上门来,你作什么哭得这样惨“,果然,她一听这话也就洌开嘴笑了起来,连连拍着额头笑骂道”却是我突然痴傻疯癫了,母亲莫怪“因这桩婚事本就是他们两情相悦,婚后也算是举案齐眉,恩爱有佳”讲到此处,老夫人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有些安详而迷茫,这可能确实是一段美好的过往吧,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悠悠的吹了吹杯中升腾出的袅袅白烟,并不喝,又姿态优雅的将茶杯放回桌上,讲到此处,我却越发的好奇起来,将身子向前倾了倾,仔细着,“却是有一日,那苏公子带了惠兰说是要与几位友人去青鸦江泛舟,若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也是好的……可刚过午时便有婆子急急来报,那苏公子溺死在江里了,据说他那时是站在船头上的,却被不知从哪儿窜出的一只黑猫,惊了一惊,脚一滑就滚进了江中,船上连连跳下人去驮,却也没救上来,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自那事过后,老身那傻女儿便日日躲在房中哭泣,渐渐的也萎靡了……”

说到此处,她兴许是有些激动的,微微仰着头,脖子都有些泛红,顿了顿才继续道“当时老身是想,兴许是那苏公子溺死的事确实是太突然了,再过些时日便会好转些,却不想,那惠兰却越发的没个样子了,整日只管躺在床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唤那苏公子的名字,记得有一回老身夜里去瞧她,那夜风也大,屋里的烛火忽明忽暗的,老身在床边唤她,半响,只见床帐动了动,便从里面露出了一张,青白青白的脸,唇色发黑,眼窝深陷,掀那床帐的手只剩下了皮包骨……老身那时也是骇得不轻,连连倒退了数步,早已不能言语……因而后来她蹒跚的向我走来……只见她一边走一边唤,‘母亲……母亲……’你可知,那声音真的像极了锯子磨擦着石头发出的声音,异常的尖锐而干燥…”讲到此处,老夫人的眼中依然溢满了恐惧,真是不堪回首啊,“次日,老身便命人去请了镇上最好的郎中给她诊治,郎中来了几回,也开了好些药,却不见起色,老身何尝不知这却是块心病啊,需她自己真真好转了,方才叫好转罢,可是,人死……又怎能复生啊,那时也是束手无策了,只想着往后能好生将养着就将养着,至少也还在身边……奇的是…后来,却也不知是从哪一日起,有几次去瞧她,她居然渐渐有些好转了,面色红润了些,精神也越发的好了,虽依旧不愿出门,却也能在园子里闲闲的散几回步,喂几次鱼儿了,见蕙兰一日比一日好了,老身心里自是欢喜得很,心中也有了些盼头,就这样过了有数月,也打算着还是给蕙兰再物色个人家,在老身百年后,也好有个依靠,也暗暗思忖着,凭是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再招个女婿也不是难事,于是,便掂量着与蕙兰说上一说,看是喜欢个什么样子的,好让婆子们仔细的打听一回。

话说那日她亦如往常,披着一身杏儿红的杉子,半倚着凭栏,望着满池的鱼儿正发着呆,手上的团扇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老身便走了过去,预将心中算计与她说一回,便执起她搭在腿上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一拍,才道“这些日子,可觉着要好些了?”便见她微微点了回头道“多谢母亲关心,近日越发的好些了”那就好,这往后再不许这样吓母亲了“给她扶了扶腰后的软垫,方又言道”你舅母她婶婶家的侄孙女儿,玉姐儿你可还记得罢…你小的时候,你舅母还带她来府上顽耍过几回,有一回,你和王圆家的喜贵,硬是拔了那玉姐儿的裙子,那时她也只虚长你们两三岁,便只管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昏天暗地,后来还是你舅母打发了婆子买了一串儿糖葫芦方才唬住,那玉姐儿上前年就嫁了,这你是不知道的,可喜的是还生了对双生子,却不想昨年她那男人患了痨命,没几日就撒手去了,前些日子,你舅妈还来信提到了玉姐儿,说是这才又结了门亲,男人是个木匠,想是这今后也算圆满了,也自是替她欢喜的…“方讲到此处,却见她正托着茶杯的手猛得抖了一抖,里面的茶水便洒了一半,水珠子溅在那杏儿红的衫子上,便蕴出了无数片似花瓣一样的殷红。又见她迟迟不吱声,正欲开导劝解一番,她却直直的扑进老身怀中,”嘤嘤“的哭起来,如此一来,梗在嗓子眼儿的话也就咽下了,想了一想老身也只管连连叹了好几回气,却是半日无话。哭了好一阵子,她方才渐渐缓过气儿来,这才一边抽泣着道”女儿这一世,生是苏郎的人,死是苏郎的鬼,母亲切莫再让女儿嫁人了,若非要如此,女儿也只有随那苏郎去了……“自此事之后,老身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也不再提了。就在前几日的夜里,蕙兰身边的丫环春寒却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老身的房中,跪在床边一个劲的嗑着头,那身子抖得连骨头都要散了似的”老夫人…都是春寒的错…春寒的错…这事却是再蛮不住了,今日说与了老夫人,若是明日真死了…也是怨不得人的“语毕,又拿袖子捂着嘴”“哇”的一声恸哭了起来,一听春寒说出的这些话,老身的心便忽地紧紧揪在一块,一股不祥的预感腾然升起,便忍不住拍打着床沿厉声喝道“你这劳什子的贱蹄子,又是什么事情要半夜里来作践我这老太婆,快快与我说来,若是有隐瞒的,仔细着你的皮,定不饶了你。”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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