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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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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憨大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回忆“憨大”

憨大是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小学一年级入学时,数学老师测试他:1+2=?

他答:3,老师很高兴:很好,那么2+2呢?

他依然答:3,老师:啊?桌子几条腿呀?

答:3,老师:凳子呢,几条腿?

答:3,老师:那你几岁了?

答:3,老师:你爸爸几岁?

答:3,老师:你妈妈几岁?

答:3,老师问什么,他都回答3,老师说真是个憨大。

憨大的名字从此传开,真名几乎被人遗忘,这一叫就是一辈子。

初中毕业之后憨大依靠父亲的关系招干到乡政府成为一名国家干部,到离开这个世界时,依然是乡政府的一名科员。

小时候憨大是我羡慕的对象,他父亲虽然是文盲,但是因为解放前参加过儿童团,解放后便是老革命,慢慢地荣升为公社书记。那时公社书记在村民眼中是了不起的大官,比现在的市委书记还有权。

因为父亲有权,憨大几乎天天有红烧肉吃,每天上学嘴唇都是油腻腻的,令我们这些家里穷、只吃霉干菜、嘴唇干裂的孩子好生羡慕。

实在是经不起红烧肉的诱惑,我便想方设法跟憨大搞好关系。经常利用我的学习优势帮他做点作业、考试给他抄一点答案什么。终于有一天,憨大叫我到他吃饭。

到了憨大的家,他妈妈对我很客气。和蔼地问我:阿勇啊,你最喜欢吃什么,最不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我赶紧回答:阿姨,我最不喜欢吃红烧肉了,我最喜欢吃霉干菜!

开饭时,桌子上果然有一盘红烧肉、一盘霉干菜。我那个高兴呀,三下五除二,一眨眼,一盘红烧肉被我风卷残云吃了一大半,当然霉干菜是纹丝不动。

憨大妈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便开口说:阿勇,你不是说最不喜欢吃红烧肉,最喜欢吃霉干菜的,怎么都吃红烧肉,不吃霉干菜呀?

我回答:阿姨,因为我最不喜欢红烧肉,所以恨不得一下子把它消灭干净,眼不见为净嘛;我太喜欢霉干菜,所以舍不得吃,要省下来留着下次吃。

这顿红烧肉过去几十年了,至今想来,依然感觉口齿留香,令人垂涎。从那之后我仿佛再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红烧肉。

二、有一年的暑假,我和憨大、还有憨大弟弟一起去5公里外的镇里赶集。为了赶早,天没有亮,我们就出发了。

那时的公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赶着路。憨大说了一句,这路怎么这么不平啊。

等我们走出2里地,天亮之后才发现,原来出门匆忙,憨大穿错了鞋。他穿了2双鞋的各一只,左脚鞋跟高、右脚鞋跟低,怪不得走路感觉地不平。

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在原地等待,让他弟弟回家取鞋。谁料我们等了半天,他弟弟才气喘吁吁、两手空空地回来。我问他为什么不拿鞋子来。你猜他弟弟怎么回答的?

他弟弟说,家里的鞋也是一只高一只低的,跟他穿的一样的,所以我就没有拿。

憨大只得脱了鞋,赤着脚跟我们赶路,我们都取笑他是“赤脚大仙”。

等我们赶到镇里,集市都快收摊了。正所谓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集市结束之后已然下午,我们匆忙往回赶。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雷阵雨。

马路上的人都在不停地奔跑躲雨。我叫:憨大,下雨了,快跑!

只见憨大慢腾腾地颠着脚四平八稳地走着,任由雨水打在身上。他还教训起我来:你傻呀,前面是雨,后面也是雨,你跑不也是白跑吗,还白白耗费体力。

我说,你真是个“淋不湿”。

雷阵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一会儿,雨后初霁,太阳出来了。我们找了块大石头,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晒在太阳底下,人则在树荫下乘凉。

雨后闷热,我们个个都汗流浃背。只见憨大独自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

我问:憨大,你在这么毒辣的太阳底下干什么呀,快来树荫下凉快!

憨大回答我说:衣服湿了,在太阳下一晒就干了,你看我汗流满面,汗也不是水嘛,我也想把汗晒晒干。

憨大在太阳下,汗越晒越多。

我说,你个死憨大,真是个“晒不干”。

三、初中毕业,憨大就参加了工作,而我则不断外出求学,之后又在外地工作,跟憨大的交往便越来越少。当然关于憨大的事迹还是不断地传到耳朵里。

据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憨大有一次一个人到北京出差。回来的时候,人家问他这趟北京之行有什么感受。

他回答说,北京真大,宾馆的房间也很豪华,但是他奶奶的,那宾馆里的席梦思垫的被子很厚很软,盖的被子却没有的,害得我受冻了一夜。人们明白原来憨大没有打开服务员收拾好的床铺。

更有意思的是他还带回来一个水笼头。因为那时我们老家没有自来水,还是挑水吃的年代。憨大好心,想解决大家的吃水问题。

憨大把水笼头装到墙壁上,对来看热闹的人说,等我把这东西装好之后,我们大家以后就不用挑水了。可是他东摆弄西摆弄,就是不见来水。

于是他骂开了,他妈的,我在北京的时候,明明装在墙上,一打开就来水的,怎么到了这里就不灵了呢,敢情这东西也欺生。

据说还有一次,一位新任的省领导到憨大所在的乡考察扶贫工作,因为憨大所在的乡是省级贫困乡。这可急坏了乡领导,拿什么来招待省领导好呢,这么大领导什么没有吃过呀。

这回憨大倒出了个好主意。他说领导大腹便便,个个长的肥猪一般,我们不如拿猪食——南瓜叶、番薯叶这些领导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来招待他。

饭桌上,吃惯了山珍海味、第一次吃纯天然绿色植物的省领导对南瓜叶、番薯叶等当地日常用于喂猪的食品大加称赞,连呼好吃。

就在这时,憨大开口了:领导,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南瓜叶、番薯叶我们这里多的很,漫山遍野都是,平常用来喂猪都吃不完。

我还听说,憨大此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喜欢赌博、搓麻将。乡政府工资本来就不高,他赌博、搓麻将的技术又差,结果欠了一屁股的债。

他搓麻将的技术我是见识过一回的,好几年前有一次我回家过春节,刚好碰到憨大等几个老同学,我们便搓了一回麻将。只要一副好牌听口,他的手便会激动的颤抖,于是我们便八九不离十能猜到他要胡什么牌。除非他自摸,否则谁还会给他点炮。

此后我跟憨大的见面机会越来越小,因为他一直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乡政府工作。今年春节回家,得知憨大已经癌症晚期。我去看他时已经不醒人事,他的末日大限即至。

如今憨大早已化为灰烬,人生短暂,不免令人唏嘘。

谨作此文,算是我对憨大——我的老同学的纪念。

(作者:菜根5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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