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奖金

转眼又到了年末，张可从入职单位五个月以来，内心期待着这一刻可以用煎熬来说，一点也不过分。作为今年的新人，自然是要被分配单位小组里的脏活、累活和重活，拿着最微薄的工资，靠这些钱勉强维持自己的生计。在他眼里，还一直支持他勤奋工作下去的动力，是在办公室闲聊时听同事说起的那笔年终奖金。

办公室里面的四个同事每次讨论起今年年终奖金会发多少时，张可虽然插不上什么话，但他心中总在暗暗窃喜，心想着这份工作总算是有个盼头。会发多少呢？他心中时常这样想着。钟兰大声嚷道：“每年就发那点奖金，当打发谁呢？还干个鬼活哦！不想干、不干了。反正这工作我也只是当作个副业，我现在真正的工作是带小孩。”

本科毕业的钟兰来单位也有十几年了，前几年生了个二胎，现在正在上幼儿园。正如她自己所说，小孩才是她工作的重心，每天四点准时去学校接小孩来办公室。小孩在办公场所的吵闹以及看动画的声音，盖过了房间内所有人之间的对话。办公室内的其他同事出于对钟兰这个老职员的尊重，对这种嘈杂均表现为一声不吭，放任自流。也许，在他们心里都有过不爽和看不惯，但这种火气的苗头刚刚燃起，就被今后自己可能与她之间的不和睦及尴尬的苦涩之水给浇灭了。抑或许，这种无奈的沉默，来自多位领导对这种现象的多次批评而无果，在领导们眼中，这种单位的老油条加混子，犹如一条逐渐长大的蠹虫，杀不死也赶不走。

在张可看来，自己作为新人对于领导都管不住的事情，自己多言也是浪费口舌，搞不好还会惹得一身腥，因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对钟兰口中的那点奖金却是颇感好奇。也许大家发的奖金是一样的，那他就多拿了七个月的奖金；也许这笔奖金可能上万，甚至两三万也有可能，那自己后面一年的日子就不会那么拮据了；也许……；张可就这样在脑中幻想着。这种对金钱的渴望欲越强烈，就越让他觉得时间就是一种煎熬，他自己有时也看着日历发呆，每每翻看着日历，恨不得自己是时间和空间的主宰者，甚至想象着自己要是能有一台时光加速器，穿越到未来那该多好啊！

年末的最后一天，张可内心的兴奋已经达到极点，此时的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这份激动，他早早的就来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尽情幻想着，今天自己的银行卡上会有一笔在他自己看来较为可观的入账，是多少呢……？他就这样沉浸在自我的陶醉中。当同事王萍推门进来时，他面带微笑却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说道：今天本年度最后一天了，发年终奖金了！王萍平静地答道：是啊，年底了。张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王萍内心的平静，接着问道：你们去年发的年终奖金多吗？是多少呀？王萍回答道：额，这个答案你再等几个小时就知道，不急哦！显然，这并不是张可心中想要的那个答复，不可否认的是，出于礼貌，王萍说的事实让他也不好继续在追问下去，他这时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写在脸上的高兴，但在他看来这也并无不妥。

人在心中幻想着美好事物的来临时，往往会由最初的高兴而逐渐升级，到最后，随着时间的步步逼近，这种达到顶峰的兴奋转化成了由此而引起的紧张与忐忑。此时的张可就处在这样的状态。当他听到手机短信提示音的那一刻，张可用他那微颤的手点开短信时，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看到文字的那一瞬间，真是个令人想不到的意外啊！本以为年终奖会是好几个月的工资，本以为这笔钱将会是自己明年稍稍改善物质生活的来源，本以为……。此时的张可似乎还淹没在眼前早已注定的事实与曾经自身幻想间这两股相互对冲巨浪中，它们压的自己喘不过气，还在不停地冲击着他心中的情绪防线，直至最后一道壁垒也被顷刻间瓦解。他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可笑又可怜的傻子，想想几天前那些美好的幻想，它们现在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魔，向他张牙舞爪地使出无尽的嘲笑与不懈。然而，游戏并未到此结束。

下午的张可还没从上午的那场情绪大战中抽离身来，浑浑噩噩地来到办公室坐着，内心纷乱的他无法集中一点精力。此时，办公室的同事熊安最后一个推门进来，沙哑地对大家说道：“我们今年发的年终奖过一段时间要收回去，上面已经出通知了。”这时钟兰大声嚷道：“凭什么这样做啊！神经病啊！发了钱又收回去，有毛病真的是。”王萍此时也附和道：“就是哦！单位没有钱就不用发嘛！这样子真是吃饱了撑的。”熊安叹息道：“没方法啊！上面决定的事，现在日子都不好过，只有苦了我们下面这些人呗！累死累活的，谁让你不是领导呢？现在是屁股决定脑袋的时代。”此时的张可对今天发生一切都是麻木的，连续两次跌入深渊让他早已失去了向上攀爬的意志，或许这一段高度需要他花费一定的时间去慢慢往上走。“呵呵，这可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啊！真是一笔可笑的奖金！”张可内心这般沉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