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玩笑

气色暗淡的她带着密麻的雀斑站在镜子前，她叫柳冰。此刻，她想起了17岁的雨季。她发出了轻轻地叹息，转眼之间朝气已不在，梳子在瀑布似的直发滑过的地方，好几根白发极为显眼。可是，很快，她露出一丝微笑：没有人永远年轻，可有的人正年轻着——才几根白头发而已。

她弄湿了脸部，挤出两厘米长的洗颜霜，开始了清洁工作，再依次酌量抹眼霜，搽乳液，涂隔离霜。这是她一个月前，去专卖店挑选的护肤品，在一个8岁孩子管她叫妈的年龄，第一次用上了护肤品。然后拉开衣柜，挑选了一套紧身衣裤，外加一件颇为时尚的风衣，蹬上高跟鞋，跨上小包，她似乎要出门。她接到他的电话是在昨天，他说他回到了她所在的城市。这个男孩最近点燃她少女般的春心。在当今剩男的队伍里，他是其中一员，而这一切直接或间接与她有关。无忧的童年里，他视她为女王。那时她是个乖巧，温柔，聪慧的女孩。

如果是一般人的邀请，她是不会赴约的。她的性格如她的名字，冰一般的高傲冷漠。他真的不在乎她为人妻人母的身份？真的不在乎吗？她清楚记得他郑重其事说过，他愿意娶她，包括抚养她的孩子。可是，他还与去年别人介绍的那个女孩保持着朋友般联系。一想到这个女孩，她心里隐约疼痛：为什么被介绍的不是她？。

到达约好地点，人呢？他呢？不是说好在这接他吗？他归心似箭，等的就是这一刻，还有什么事比见他还重要？她双唇微微上翘，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他来时，应该会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那么，她的怨气便会消失。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径直带她进餐厅。

在深秋的季节，身穿一件长T桖，从额头布满的汗珠，可以看出他的急匆。

他炯炯有神的双眼痴痴地看着她，哦，不，不是看，是盯。生怕一眨眼的瞬间她就凭空消失了。

“哇！你真美，还是和当年一样迷人。”他发出一声感叹，“啧啧”两声，继续盯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是不是哦？”她表示很怀疑，论容貌姿色，身材曲线，都是那么的普通。

“是说真的，你很美。”他认真的说“你不知道吗，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扑哧”一笑，好像把刚才他约会迟到的事忘得了一干二净。“你对多少人说过这么动听的话？”

“只对你一个人说。”

“哦！”她忽然面若桃花。

“亲爱的冰儿，我一直都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成天屁颠屁颠跟着你，我们一起捉迷藏，丢手绢，打乒乓球，还有你扮演老师，我扮演学生。”他开心地说。

“哦，还有还有呢？”她像个孩子一样兴奋起来。自与丈夫去年离异，再无人称呼“亲爱的”在柳冰听来是那么温暖。几乎忘却的童年，而始终有那么一个人记忆犹新。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像少女时那样手托腮帮，歪着脑袋，看着他的双眸，眼带笑意。跟随他的话语，回到童年。

这时，她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石板长街，一座座古老的房子并排相对，一吆喝，她的小伙伴打开了自家房门，飞奔而来。她想到了捉迷藏，每次都是他主动带着她寻找藏匿地点，然后藏起；想起打乒乓球，他当“皇上”，而她总是能挂上号，与他对打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还想起，把自家门板当黑板，把从学校拾来的粉笔在上面涂鸦，有板有眼当起老师，他坐下面，成为一名忠实的学生……

没有世俗纷扰，没有利益纷争，曾经的单纯美好在他的讲述中刹那向她涌来。纤细柔软的手任由他握在掌心。

乘着时光隧道，她似乎回到了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那时她也是一头瀑布式的直发，扎成马尾，走起路来左右摇摆。无论是地上的石子构起的“打石子”游戏，还是用纸片折叠的纸飘构起的“甩飘飘”游戏，他总是不定时的出现在她左右，并输给她，而每一次，她都为自己的胜利欢呼雀跃，喜笑颜开。她干涸的心田像流进了一股温泉，刹那间，她感到自己的身心是通明的。

润滑的手背，有一张浑厚的嘴唇轻轻地，柔柔地亲吻了一下。她感到了他的温度和忘乎的陶醉。

“亲爱的雪儿，我想你。”他继续亲吻着手背，深情地。

像是被电击中，她瞬间愣住——雪儿，去年别人介绍的那个女孩的名字。曾经他告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