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友

妻子坐在那里，边织毛线边看着我：“成天钻书堆，心灵美了，外表难看，还是一个丑货！”

“啪！”我用力将书合上：“噜嗦个啥？”

“你去照照就知道了。”妻子并不示弱。

我一贯主张心灵美，外表的装饰从不过问。连妻子都说我难看，想必已经丑到了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本能地站到镜子前，认真地打量着自己：“啊！从未在镜中饱读过自己的嘴脸，想不到竟苍老得如此惊人！鱼尾纹翘到了鬓际；眼帘垂得拥作一团；额头如刀刻的痕迹一路一路的。”

“老不老？”镜中跃进了妻子俏丽的脸。我服输地点点头，再没有勇气看自己一眼。

“哎！人总是要老的吗！谁能抗拒？”我转身自我安慰地强辩道。

“老？没到时候的老那叫早衰！你30刚出头，就象40多岁的人了。”

“哪有什么办法呢？”

“有啊！……”妻子故意停住。

“有什么？”我急切地。

“不知你愿不愿意？”

“只要有，试试也行！”我尽量将语气说得随便些。

“面友！”

“不就是雪花膏吗？有那么灵验？”

“电视天天在介绍‘大宝天天见’你没看？我陪你去买一瓶，搽了保证返老还童。”

我犹豫了一下：“嗯！内在美是应该与外表相统一。”

我与妻子来到百货公司，见其它柜台前的人极少，惟独化装品柜台前拥挤。一群女人正正那里叽叽喳喳。我想挤进去，妻子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我会意地和她站到一边去了。

只听得甲女在嬉骂：“臭婊子！要买买一瓶增白霜，把你的黑炭脸增白一点，保证小伙子一个个跟着你跑。”

乙女反唇相讥：“屁！你为啥不买一瓶抗皱霜，把那老脸抹平一点，省得男人见了吐口水！”

丙女插言：“争个‘球’！就是啥不得出几个臭钱！”

甲乙两女相视一笑，硬着头皮各买了一瓶。一伙人才你推我搡地移了过去。

我向妻子摇摇头：“面友，只能表面上做人的朋友。”

她听了皱了皱眉，便推着我挨近柜台。

这时，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边与营业员打招呼，一边往这边走来：“小李，还不下班？你丈夫眼都望穿了！”

“唷！花小姐，又来照顾生意了？”营业员笑脸相迎。

“你给我介绍介绍，那样合适？”

“你吗，够美的了，再美……”营业员用眼瞟了我一下，将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花小姐道：“我们女人还怕美过了头？美就是我们的本钱！越美，本钱越大，有什么不好？快说，那样好？”

“那就买美容粉底霜和泌肤霜，两样掺合着用保证苍蝇扒上跌断腿！”咯咯咯，两人笑个前倒后仰。

我悄悄地对妻子道：“脸上搽得光，嘴上说得脏，心中黑得慌。”妻子捶了我一拳。

又来了两个青年，探头向柜台一看，脸上堆满粉刺的青年象发现新大陆一样：“看！这儿有去斑霜。你婆娘不是嫌你的黑斑难看吗？”

“妈的！鬼话！你就不看看有没有医治青春痘的膏药？”满脸黑斑的人边凑过去边骂道。

“有倒是有，就是钱那个了点。”

“别穷酸！人家想成才还得智力投资。我们也来点美容投资！你要相信，有投资必有收获！”

“好！一人一瓶，吃不了亏。”营业员赞许道。

“美容投资，没听说过，可谓创新；哪收获也新奇，收获什么呢？”我望了望漂亮的妻子，似乎若有所悟……我对妻子道：“你不是也要给我来点美容投资吗？假如我的容貌美了，却成了他们那种德性，你将怎样？”

妻子一扭身往外走去，我得意地跟了过去。营业员在身后喊：“喂！你们是不是也来一点美容投资？”

“对不起！这种投资就免了吧！”我边走边说。

“土包子！开不来洋荤！”身后传来营业员尖刻的话语。

妻，猛然回首。我立即制止。怒，消失在迷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