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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他自江湖来,欲往江湖去

推荐人:无明伤 来源: 阅读: 3.23K 次

这日,下起雨来。

一章  他自江湖来,欲往江湖去

江边忽的漂来一叶孤舟,风雨中摇曳,仿若失意的旅者,脆弱不堪。远处缓步走来一人:白衣萧然,墨发如云,持赤色花布伞,身背银鞘君子剑,吟山水歌词,逍遥自得。

叶逸夫吐出呛在喉间的海水,松了抓住船头的双手。此次出海之行,他已奄奄一息,仅为正道义友临终所托,难咽最后一口气。霹雳雷雨,却有人闲情信步,看见那双踏雨白靴,叶逸夫顿时心生希望,在他快要路过之际,抓住了他。

“兄弟,帮我!”他抬头,只窥见伞下微张的唇因他之言勾起一抹浅笑。

白衣转身,弯腰将伞撑去,好心替他遮挡风雨,叶逸夫这才看见他的真容:有着少年般的漂亮大眼,脸型却细长尖削,鼻翼高挺,配着勾画般精致的薄唇,净是异国风情。

“我非起死回生的妙手神医,你若要我救你,我可办不到。”白衣蹲下,弯眼打量着他身上的几道致命伤,真诚道:“如果有什么遗言嘱托,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你尽管说。”

叶逸夫:“我还没死。”

白衣:“快了。”

叶逸夫:“……”

原来被人杀死和被人气死是有很大区别的。护着最后一口气,调整呼吸,叶逸夫再次开口问道:“请问这里可是六洲?”

“是。”

“你听说过龙泉先生这个人吗?”

“龙泉……”白衣思忖片刻道:“是不是一头红色短发,明明是个壮汉,却特别怕冷,整日狐裘披身的那位?”

叶逸夫瞪大双眼:“你认识他?”

白衣挽起袖口,反问:“你找他何事?”

叶逸夫叹道:“告诉你也无妨,正如你所言,我被魔道追害,命不久矣。愿剑士能替我转托一句话:魔神出世,辉子难求。还请他龙泉先生能够再入生境,引领正道灭魔之法。”

白衣听罢,连连摇头:“难、难、难。”

叶逸夫不解:“这是何意?”

白衣显露悲痛之色:“老人家已经去了。”

叶逸夫大惊:“怎么会!他、他……”他可是当年正道难望项背的存在,论武功才略,天下皆服。这样一个传奇却已经……

“很奇怪吗?他的病拖了他够久了。”

叶逸夫怔住。白衣一句话真是点醒了他。高人无论修为如何高,终不过一介凡人,逃不过人规常理。可是他一死,正道的重担又可托付何人?

想起生境无数同道中人的牺牲,叶逸夫悲痛难耐:“龙泉先生这一死,天下无救呀!”

“你一个将死之人还牵挂这么多。”白衣面露同情,死不安稳对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自己这么有善心的人,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他靠近几分,压低声音:“咳!大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叶逸夫疑惑看向他。

“我是龙泉先生的徒弟。”

叶逸夫:“……”

白衣提醒:“我实在不忍欺骗您。和您说这么久您就一点不奇怪我能这么正常和您说话吗?”

叶逸夫震惊!是啊,照理他一个六洲人怎么会讲生境语?难道…果真是…

白衣笑道:“正是龙泉先生所教授。”

希望再次复燃,叶逸夫哆嗦着扯下脖子上的龙形玉佩,交与白衣手中,握紧。

“这是当初先生给我好友的信物。见龙佩如见先生。今日生境之难,想必先生断不会推辞。既然你是先生之徒,还请……代先生入境。”说罢,苦苦撑起残破的身躯,不顾白衣阻拦,庄重一拜。

白衣挠首:“生境人都是这么严肃吗?”

外来客不答,腰弯如旧。白衣收起闲逸,食指探他气息。

“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白衣收回红伞,意欲继续行路。人生多是过客,他亦如此。可是这玉佩……好人永远是心软的,白衣叹息一声,倒回去,扛起冰冷的尸体,往出发方向赶去。

“所以你又来我这讨茶了?”诉说出缘由,好友尚在喘息,未今朝替他沏上一杯温茶。

一口饮尽,炽海枫立马恢复活力,言语高昂:“我可是第一次埋个死人,挖坑也是不容易的。想那怪老头有同乡之人做伴,黄泉之下也该承着这份情,我下辈子可要找他讨去的。”

“哦?你确定他不会因你冒充他徒弟之名而诅咒你?”

炽海枫仰头大笑:“倒也不是说谎,我虽不是正式弟子,却也受他教导过。老头不是爱计较的人。”缘海居的茶真是好口味,这一口还未过瘾,他刚伸出手,却被少当家的擒住。

未今朝出口问道:“那你的旅行不继续了?”

“这个嘛,”炽海枫当真思考起来,敲着桌子,神色纠结。正当未今朝以为他要赖在缘海居休息几日再动身时,炽海枫转着桌上的龙形玉佩,一脸玩味。

“今朝,我要去生境。”

未今朝眉抖三分:“你要戴着龙泉徒弟的帽子招摇?”

炽海枫未觉不妥:“多了这层关系,行走江湖岂不方便?”

未今朝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你是要去凑热闹。”说罢拂开他的手,要去收拾茶具。炽海枫立马一把抱住他,无赖道:“今朝好兄弟,别!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怎么能这么抠门!这茶就送我可好?”

“哦?”未今朝摁住他下巴,眯眼问道:“抠门?既然如此,你在我缘海居白喝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茶饭,是不是也该有个交代?”

“交代?你要我怎样交代?”又是这般无赖。未今朝正要开口,府上丫鬟莽莽撞撞跑过来,见少主子和炽海枫举止亲密,“啊”得一声又没头没脑的跑回去。

未今朝沉脸推开炽海枫,厉声喊道:“回来!”

丫鬟硬生生止住步子,哆哆嗦嗦转回来,不敢抬头直视。

“出什么事了?”

少主子一问,丫鬟才想起正事,焦急道:“明日少爷在三门街遇了匪人交战负了伤!小少爷,求您快去救他!”

未今朝甩手要砸茶具,炽海枫顺势接住,揣进怀里。

“这帮不识好歹之人!竟把脑筋动到缘海居来!”怒气正盛的少主刚要动身,想起身后人顿了顿。

炽海枫抱胸沉吟:“此事定然不简单,你前去多加小心。”

未今朝选择忽略眼前陡然变大的胸肌。面对游戏态度的好友,语气少有的认真:“我知你意已决。生境一行,望你收敛本性,小心行事。若遇麻烦,可用海天音传书于我。”

“有你牵挂,炽海枫断不会轻易送了性命。”

未今朝拍拍他的肩膀,一句珍重后,急急随丫头出了缘海居。炽海枫随后也出府往南行走。

南务街有家出名的船铺,号“普渡斋”,听说铺主夫妇,一个曾是海上的枭鹰,一个曾是巧夺天工的能匠。传说难以证实,铺子口碑确是名副其实。

现在,他要一只轻巧的小船,载他渡过海上凶险。

跨进普渡斋的门槛,一名黑袍裹身,遮头盖脸的奇怪男子与他擦肩而过。炽海枫好奇看了一眼,走向柜台。

“陶娘,我要一只能出海生境的小船。只要最好的。”

陶娘揉揉发酸的水桶腰,瞪着杏眼看着客人:“你要去生境?那可太危险了。”即使不通海域的人也知道,六洲和生境间隔了条死亡带,那片海域大多是凶猛的怪诞海兽,如果不是运气好,十之八九是要翻船的。

炽海枫故作无奈:“我的欲望让我无所畏惧。”

陶娘吧唧着嘴,懒得再重申一遍“自爱”话题。有些人是天生不听劝的,自以为是上天宠爱,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自己的命谁爱糟蹋谁糟蹋去,她可管不着。她只管她的生意和厨房。

“最好的一只被刚才那位客人订了去,还有一只除了体格小点,攻击弱点,也是不成问题的。你可要急用?”

“嗯……他也是去生境吗?”炽海枫感到一丝兴趣。

“去的是森寰。”

听到“森寰”两字,炽海枫差点就想转头找那仁兄一同前去。若说死亡带是雷区,轻易碰不得,那通往精灵森寰的海道简直是人间地狱。这……该多刺激!

“客官,你还买不买?”

炽海枫满脸可惜:“……买!”等生境一行结束,定要去森寰也冒险一回!

“给你,这是号码。到港口,会有人领你前去识船,教你驾驶方法。”陶娘从牌架上取下六号木牌递过去。炽海枫拿了木牌付了钱扭头就跑。

陶娘一手撑着柜台,一手揉着腰,颇是痛苦:“真是遭罪。”天价的小船已经陆续卖了五只,手里还有三张订单,晚上还得熬夜赶工。她真是不明白,最近怎么了?一个个都往危险的地方跑。是海上浪高了不成?年轻人就爱活折腾。

她朝里屋唤道:“天启。”

“娘,啥事?”天真可爱的女童含着糖葫芦蹦跳出来,头上的铃铛随着十几道小辫的摇摆,银银作响。

“就知道吃。”陶娘扯着她的粉颊,吩咐道:“去把灶上的包子都拾起来,包扎好送到望郎港,分与你阿爹和众位阿伯。”

“哦哦。”天启舔舔粘糊糊的手掌,一步未动。

陶娘作势扬手:“还不快去?”

小天启立马屁颠屁颠跑向厨房。

外面雨稍作停歇,阴云却迟迟未曾散去。雷鸣电闪,压得人心烦郁躁进。

炽海枫没有找到裹面男人,婉叹之余留意了港边的出海状况。近几日暴雨连绵,鲜少有出海的。来港湾的大多是来熟悉船只,了解海域之人。

找到负责讲解的海员,炽海枫认真听了三个小时的课,完了,他告诉对方:“把船给我,今日出海。”

不够大胆,不够出格,怎么能叫炽海枫呢?

在惊愕,嘲笑,蔑视各种不理解的目光注视下,炽海枫一袭白衣,一把红色花布伞,随那风波,渐渐消失在沉睡的大海上。

人群中,黑袍行者一眼而过,掏出怀中火红色质的龙形玉佩,放于指间摩挲片刻,神色舒缓。他的声音轻的像风,仿佛从未有过:“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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