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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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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漩涡

事实是,几个月前,还是夏天,在容易爱上人的季节,决心不再见,后来发生的种种更坚定了她的态度。从两个快乐时相互分享,忧伤时相互支撑的亲密无间,一夜之间,其中一人决定换一个对象重新开始同一套对白,而心软的是被落下的那个。也不接受过,成全很难。好不容易强迫自己练习着一个人对你若即若离,你既得逢迎安慰,又要不认真、不纠缠、不牵挂。心里是做不到的,用一切可能的积极暗示来催眠自己,活得像一个梦境,幻真幻假。这样虚假的洒脱原本就是不存在,然而一个人却能以一个“不存在”的高墙,佯装眺望,佯装一切美景尽收眼底。

然而筑起高墙需要数载,崩塌却只需片刻。

只是一条简单的问候,甚至只是一句带着问号的问句,竟然能让人以为电话那头的那个人是在等待回复。

就这样,转了五趟,有五六小时的车程,王妍失魂落魄,不理智的灵魂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制造浪漫吗?这有够浪漫的等待厮守。自己没了着落,混乱得像即将登台演出的新手。虽说是邻市,却像是辗转走了几个国度,走不到终点也走不出边界。一路上的思考,相见时的情形,如果时间的改变会使人不相识,那她要开口说些什么才能唤起往昔的美好回忆?才能让失去默契的两个人不失“恭维”?要不要礼貌得拥抱……

可算到了车站,和所有的车站一样,淡蓝色的玻璃无论它是墙体还是窗口,或是贴上去故作耀眼的摆饰,都染出离别的味道。人多但不至于人山人海,都迈着烦忙的步伐,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微醺,剩下一丝光芒,人与人之间骤变得神秘又不至于走散,这样是极其烂漫的时候,这世上最珍贵的莫过于期待。她并不孤独,这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等待的人。已然觉得自己也是那些千里迢迢看望恋人的“思妇”,不自觉得在威严的门柱旁,找了一个与她们对称的位置,作翘首以盼状。

林翌打来电话,手机屏幕跳得突然,她不知道能多说什么,臊红了脸面对电话那头的他,沉默了会说了句“我到了。”如果灵魂会与人并排站在一起,它一定比她羞惭个千万倍。这样的相见,不明不白,没有任何痕迹。

现在已记不清他当时的回答,也许是“我马上过来。”或是其他。只记得那声音,那语气,是不着地的,飘得缥缈。他应该是从心底感动着吧,但也有迷惘,紧张?或许连他也说不清当时的心情,不明白到底该不该允许她回来,也或许他当时什么也没想,这即是男女的最大不同。

等了许久,车辆往返络绎,其他人也相继离开,他仍没到。她开始端详每一个从身边划过的面孔,她想现在的他是我认不出的模样,却又仍旧执着,直至电话又响,紧握的手着急得按开接听,生怕被人群察觉自己在那一刻的剧烈心跳竟波及双手,引发颤抖。

“看你左前方!”是他的风格,声音温暖,像一捧掉落的弹珠,有回忆的味道!

他没怎么变,一眼看得懂!至少他与周围是不同的,年轻!事实也并无时隔久远,只是她将时间硬生拉长,直至可以恍若隔世。

像是离她很远的地方,像是得横穿一整个沙漠,但她却觉得这段路比看上去要远许多,他和流动的背景静静躺在人潮中等着!

“你招个手,是你吗?”遥远的相识能让人有熟悉感,一如当时。挂断电话,她朝着他们之间的直线方向走去。像只失掉平衡的肥鸭子,摇摇摆摆,她猜大家都看到她是不协调的,也只能屏息上前。

浅棕色衬衫和微染的发色相称,齐刘海被风吹成混乱,英气眉、危颧骨,墨色薄唇,高鼻梁,深眼窝,没有长成可以用名词直接描述的小眼,牵着两副笑纹,不言不语时,平整成书,只要微微一笑,眉目传情,顾盼生辉。浅褐五分瘦短裤,合适得盛着肌肉线条匀称的长腿,干净整洁,神采飞扬。

近些还是有不同的,他表情看起来比他的脸高兴,虽然一样帅气,但明显有些许的成熟能从他身上飘来,这是她以前不能感受到的。她由心里感到高兴,这样的他是更具有魅力的,即便岁月让他难堪过,现在也都成往事,沉淀下来全是给他的馈赠,她由衷感谢这样的上帝,公平而宠幸!

“你还是近视?!”这是调侃吗?!

“上车。”她没看他的样子,但可以听出他伴着笑声说。

他的话再俏皮,也难捋顺她打结了的舌头,脑海蹦出了几个不受控制的字,却一说出口就想不起,语无伦次。

不敢抬头,就循着他的背影追着,这个让她新奇的地方,该有多少向往,竟从不幻想它的真面目。而今,还没等怀揣期待,活生生得摆在眼前,夜降临了一半,赶了一天的路,顿时安静。

到了他住的的地方,开了小铁门,径直走上去,他脚步轻盈得可以轻易摆脱人,但又时不时回头看到她这么走来相当艰难,于是协调了速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她说些不知所云的话,他有些答,有些不答,尴尬的心思不宣,尽量避免眼神触碰。

“我房间在那,卫生间在那。”一边说一边指着,听着钥匙串落在木架上,哗啦,家的声音!

我在台式显示屏的蓝光中,放下包,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孩的家,窗口的镜台毗邻竖置的大床,倒映着显示屏上的亮,光线在房间绕了个圈,投射到她身上,墙面光镜,有一个光圈,她在焦点。靠门一侧的置物架上放着些玩偶和一些盒子,她的正对面,电脑桌旁两三个矮矮的柜子,上头放着他的散乱的衣物,虽然有些不整齐,但也算干净。

对于他的真实的接触似乎是从今天开始的,在此之前的一切联系,都像是蛛网上的两只小虫,彼此呼吸同一片空气,但又无法挣脱束缚,这一年来不过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俘虏,但却又走不近的距离。她想着“现在,俘虏我们的大蜘蛛是忘了我们的存在吗?我是好奇的,我想靠近他。”

她和这一屋子的他的东西一同陈列着,一动不动,甚而可以感觉身上已爬了灰尘。

“我煮了点粥,有些稠,你吃点。”他喊。

“有一会了,不知道凉了没?”

“要不要热下?”

她来不及听清他的问题,赶得跑出去,厨房所有的物件没有可循的规律,这就意味着,接下去的时间,她可以自由掌控它们的所在!林翌高高瘦瘦的背影是一个温柔的情人!他用勺子翻了下锅底,手肘的动作显然让他不舒服,没有他做别的事利索,但她更加感激。

“热下吧!”王妍说道。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说“你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话说时,朝她投了个笑容,不过她仍然是不敢和他有太亲密的眼神交流,却不知缘由。

来到电视前,她记得他们一起看过许多回电影,不乏印象深刻的,只是后来将真心付诸后,便不舍得让这个人再耗费些不必要的开销,她与他看电影的次数少了,他就想和别人一起去了。一边想着,还留意着外头的一举一动,和自己的一举一动,尽量和谐。

定格了有一分钟,他走过来,嗦地唏嘘,“这么跑来定是累坏了,你说你要来时候,我就怕你累着!”

王妍又应了声若有若无的“哦”

他也不追问,就像他心里本来就有答案,又像他本来就知道我不会回答。他知道她有些怕他,但其实不是怕,只是这些日子,多变的一切,让什么都陌生。那不是提问,只是呵责。他弯下腰,把一个竹编抱枕放平,另一个布制枕竖着架在上面,支出很舒服的角度,背过身坐下,靠着,摆按手机。

女生的好奇心总是致命,他瞥了她一眼,差点眼神就汇合,他收得正好,但也不挣脱,两人静默不言。

“饭热了,你吃点。”林翌好像闻到饭糊了的样子,起身,把手机放口袋里,出去盛了些。她紧随其后,他看王妍出来了,把饭放在桌上。他说自己炒了菜!然后进去,她听到他在敲着键盘的哒哒声,就像在对我说,“这叫我怎么是好,你就突然来了。”

“我家有没有比你家气派?”他走到房门,玩笑地问,一边走向客厅方向,然后“呵呵”地自己回答了,不知是去干嘛。王妍知道他只是随便抓了个话茬,只是笑而不言,心里想着,她家和“气派”两个字不在一个世界。

“我是第一个吃他做的菜的女孩吗?我想,即使是,也不是他想的。”这样想,心里难受极了,但当时她依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自己见到他就是完整的他。

林翌从客厅回来,她问他吃了没,他说待会要和朋友出去吃。

当然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她是想见他在视野之内。毕竟几个月来,希望、失望,一回又一回,温柔、冷酷,一场又一场,越是这么恼人,越是把太多深刻的情绪和那个人捆绑在一起。但又没办法拒绝的那个人,她每一秒都在思念的那个人,离她那么近,又怎么会有其他的心思做别的事,满心、满脑、满目,只有一个他,而他,就在那里。

此时,这是她对天堂的全部幻想,变成现实。

但显然,他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他是个有心事的人,他的心事与她无关。她怕他是在思念谁,不过她不承认,她不知道。

他试图打断他的思念,“你不是说要和朋友出去?”

“恩!”他说着关了电视,走过来,进了房间,拥抱了下,说“那我去了,你先休息会!”

“好,去吧!”

他走之后,她一个人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到手机铃声,他来了电话,只听他“今晚我朋友可能要去家里住,你带上你的东西,去书房,把门锁上,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喂喂喂,你听到了吗?”

王妍想自己要回答“好的,我马上过去”吗?

她挂断了手机,带上东西走了过去。把东西放下了一会,想到包包还在外头的卫生间里,纠结了一会要不要出去拿,该不该出去拿,在确认了无数遍外头没有任何动静之后,还是出去取了。想来想去,确实都拿过来,才敢有些放松。不过一个人也没想再睡了,就像只受了惊的落汤鸡,倒在地。瞪着眼,听着周围的每个声响。

也不记得听了多少回开门声,过了多久,终于,这声音近得就像在开离她最近的那个门。

她听着他喊自己的名字,不敢出任何声音。挣扎了许久,才将信将疑得打开门。他只是一味道歉,可怜的他,可怜的自己。

林翌看着王妍,点了根烟,眯了下眼,吸了第一口。他每次喝醉了就说很多话,喝醉了就和她一样,他们一样,她听他说,就像他每回听她说。他说,“王妍。”她还是没有抬头看他。他把烟放在烟灰缸上架着。只有脸转过来,整个身体还是做得笔直。他伸出左手,抓着她的右手,不知怎的,她竟配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说,我再也不会找她,现在就算她来找我。”他说话把头一下抬高,一下又把下巴收紧。身上的酒味像在对她说不要相信。

“呵呵”这是她真的在嘲笑。只是不仅嘲笑他,也嘲笑自己。他这是誓言吗?他和她有过誓言,关于爱,而不是关于爱不爱别人。

“你还和她联系吗?”王妍问道。

他转过头,把烟重新拿起,又抽了一口。

“谁?”他明知故问。

“她吗”

“没有”我是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才选择了这个词。

“哦”他吐了口烟,我望着烟圈。

林翌昏昏沉沉,王妍迷迷糊糊,两人都忙着,她忙着沉默,忙着假装毫不在乎,他忙着解释些什么,安慰些什么,也忙碌着承诺,忙着说些醉话,不能信的话。

她听不到他的心跳,也感觉不到脉搏。不知道他的思念是否缠绕他,也不知道他的自责是否缠绕他。

夜就是这样,假得就好像从来都是天亮!昨日的一切,皆已成往事,王妍早已学会忘记,早已将失望和遗忘养成气质。

他的母亲来电话,她是可以清楚听清所有的。

“有找那女孩不?”

“没有,她不搭理我。”这句回答和他当时的表情一样难过和无辜,所以她确信,他发自内心觉得这事让他伤感。王妍是不担心他伤感的,谁会没有些难过的事,但她也紧张他的所有思考被占据。

“那你告诉她,你回来啦,看她怎么个反应。”

“她知道。”他想也没想得对答如流,就像所有的事,他都想遍。

电话这头电话那头,交谈着。

那千层涟漪瞬间变成滚烫的开水,一边灼伤王妍的皮肤,一边还附带着拍打,那可不是一次就了事的,得反复撞击,才能让此时的“关于她”解恨。

她不知道那刻自己的脚步怎么会那么张狂,若无其事地朝他走着。

他眼神躲藏得似乎被人再靠近一步,他的秘密就昭然若揭。

他对电话那头制止道:“好了,不谈这个了。”

挂了电话,林翌张大了眼睛看着,这时的王妍觉得自己是发现做了坏事的孩子的家长。

整个屋子弥漫着准备质问一番的气氛,最后,她没开那个口。

他心神飘忽的神情在对她说,他知道她知道,他不解释,让她别再难过。

但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什么都不想知道。这样就好。

他刚把头扭过去,看着显示屏,电话又响起。这回是他父亲。类似的问答,这次他是没机会闪躲的,所以更加坦然。王妍什么也没做,靠在他的椅背上。他父亲继续问关于工作的事。

“准备去哪找工作?”

“还不知道,再看看吧。”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但语气里没有。

他只听到这两句,可能是因为这两句与之前的对话紧挨着,在筛选信息的时候,被当做分界点遗留下来了。

他挂了电话,在等王妍问点什么,但她没问,两个人便成了沉默。沉默。沉默。

王妍打破了这沉默,因为她怕沉默它会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我想创业!”王妍说。

“哪有那么简单。”他没有不屑,但也没当回事。

“那你说说你想干哪个行业?”他的不当回事又有了些回旋,还好这样,要不这样香气弥漫的午后,也许是沉沉一觉。

王妍:“我想餐饮业吧。”

林翌:“餐饮业好呀,只是你这一天想这,一天想那的,我都不知道你哪天说的是个头了!”

王妍:“没办法,现在急需钱。”

“哎……”他叹了气,她就心疼。

“你知道创业有很多优惠政策吗?就我们这来说,男生六万,女生八万,创业基金!”

王妍把话题小做调整,避开彼此的忧伤,聊现状,聊政策,这是极好的选择。

聊了会,他说,“我想去找工作,可是现在找工作很难。”

“找工作我支持。”

王妍心里暗自高兴,他终于是愿意找个工作了,一方面他能有些锻炼,一方面,他们就能在一个城市,即便不是,也不会太远。

继而问他,“你想去哪个城市?”

林翌:“你觉得哪个城市好,我没找过,你给分析分析!”可算聊起兴了!

王妍:“找工作,看你想去哪?二三线城市工资现在挺高的,但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走出去。一线城市当然是好地方,只是我怕你在那工作难以生存,工资刚去两三千,租个房得有个六七百,再加其他零散费用,要个一千,偶尔朋友出门应酬也是有的,消费一高,一个月下来便不剩什么钱了。绍兴吧,绍兴住房相对不会那么高,工资待遇适中。”

不是因为她想留他再同一个城市,才这么说,她看到的确实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在杭州可能不能生活是吗?”他把我的话茬从绍兴拉回到杭州。

“只是说很难,但是如果你喜欢,我支持你!”王妍没察觉其他,只是关注林翌的感受,忘了问理由。

“那好吧,先去绍兴。”他有些兴奋地回答。她猜现在的他一定也和她有一样的想法,他在想,即使不是同一个城市,也不远。

他们谈工作未来,她给他分析得去工作,他也同意了她的想法,于是帮他注册了求职网,投了简历。王妍向林翌要照片,他让她自己找,她打开文件夹,是他们一起出去玩的照片。林翌和王妍从来没有合照过。

“不看了,怕你看了难过。”王妍不记得林翌的表情,抑或描述不清楚。

王妍不说话,不说话,有什么可说的,能说些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掩饰此时的慌张,身边的他会带来不安全感,只想瞬间抽离。用手背碰了下电脑旁边的水杯,正好水凉了,她端杯子出去换茶。

回来后,林翌说他还是喜欢杭州,他要去杭州。王妍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只要他说,她就愿意帮他找。除了自己,她什么都不能左右。

绍兴是王妍的。杭州是她的。他选了杭州,王妍不知道他为了她,只以为他喜欢那个城市。

林翌遮遮掩掩地出去,像是接了个电话。

凭借女人的直觉,王妍觉得,这个电话有些古怪…她想“如果冲出去,像个傻瓜,他硬是不挂断,然后我该怎么做?”

“她来找他吗?他陪着她吗?然后,开门时,我会看到这些吗?”

……

太多想法,草率地不断喷发,她没有想到任何一个她能应对的情况。

“你在打电话吗?”

王妍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问,她心里指责自己“在想什么呢?这句话是多么欠缺考虑,他要怎么回答,聪明人是不会让别人为难的。”

“没有。”这回答没有这个句子冷。

王妍能感受得到林翌的一丝犹豫,但她弄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他可以直接甩开她的问句,也可以骂她几句多管闲事,或者直截了当地让她滚,但他没有。

后来回忆起来,也加上其他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林翌归纳说自己是心太软。他说得自己委屈万般。王妍是同意这个的,但她觉得不够全面,对他来说,他知道自己的弱点是容易心软,但在其他人看来,这不仅是个弱点,有时也成伤人利剑。

王妍心里讨厌这一刻可恶的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王妍是恨透了,恨透了那个可憎的陌生人,心脏都要被夺走的感觉。她怎能任由我的心脏被夺走,她能怎样,她站着看他,看他的表演,那么假,他说不了谎,但她却选择相信他的慌。这时候的他们都是傻瓜。

她不能让这样的荒唐继续下去。她不敢多问,因为自己问得够多了,因为她不想听到林翌说她都说对了。她便沉默,沉默到心脏要被憋破。

手机还是响了。我王妍是不想听到的。

但此时疯狂的王妍,与呆若木鸡的林翌相比,抢先了一步。看了手机,陌生号码的那条“如果你还在,我就相信你。”

还有前面的每一条。

心脏不会被憋破,有人已经将它完全撕碎,碎成补不回来的碎片,这碎片被谁拿起来一道一道地割碎王妍的身体,血液都变成热泪,带着她的全部热量淌洋而出,她成了没有温度的、支离破碎的不完整。

王妍心里问他千万遍,他的尊严在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像一个睡一半感到地震的人,倏然站起。抢走了手机。就在王妍最无助的那一秒,最没办法的那一秒。

他给那个号码回了“在”。那时的林翌是王妍见过最面目可憎的混蛋。

手机那头又传来一句,“过了几分钟,不算。”那个陌生人永远不知道这几分钟,对她而言,可以拒绝一个人,而对王妍而言,意味着被抛弃,还是最无耻的那种。

林翌还是回了句信息:“我睡了,晚安。”依然不带表情。就在王妍眼前。

王妍心想,如果再留下来,自己是不是会在那晚结成冰琥珀,死成冬天?

王妍问林翌,“你喜欢她吗?”

王妍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喜欢她的性格吧。”林翌回答。

“她告诉我,有一个人和她聊得不怎么好,她就删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既然不会有结果就删了。”

“她以前有个男朋友,后来分了,我问她为什么分手的。她说她怀疑他有别人,就分了。”

“其实她不好,也不适合过日子。”

“她说如果我去外地,那我和她就不可能了。”

这句话让王妍想起,他也问过自己类似的,在他们决定不联系后很多天,林翌突然发了那条信息“你愿意跟我去外地吗?”王妍当时回答也算合情合理,“要是以前,一万个愿意,可是现在,我有我的理想,我的生活,我想先为自己活着。”

林翌继续说着,王妍只是听。

“她对我也不好,好几次把我删了,删了之后又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先找她,非得等她来加我。”

“她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来,我只能陪她,跟她在一块很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想了下,她并不喜欢我,她只是个缺爱的人,她爸妈离了婚,她和她妈妈住一起。前段时间她哥哥才订婚。家境挺好的……她是个缺爱的人。”

他一连说了好多好多。

王妍也不知道可以在哪里插上话。

“那你还是要继续这样下去吗?”的确,这才是她最关心的。她没有质问,只想知道。

“不了,我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林翌用能说服王妍的语气,坚定地回答。

王妍相信林翌的话,说,“有些人有些事,你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分手这一件事或多或少,纠缠也是难免的,她这么说,你就喜欢上她的性格了,喜欢的不是性格,是描述方式。”

虽然王妍便是随口一说,但林翌似乎觉得她说得很对。“对,男人也是,有时候话听听就好了。无所谓信不信,只是不能全靠听来的判断。”

王妍心想自己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深夜,林翌依然抱着手机,王妍不知道内容,但林翌不是个绝情的人。他或者还是卑微得挽留。他不让我看,说让他自己解决。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能想什么,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言听计从的羔羊,还是心如蛇蝎的狼。

“是我太喜欢你了。我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想不清楚,可能是从你说你喜欢我开始吧。然后,然后我喜欢你,你就不喜欢我了。”

……

他们一直聊到了第二天清晨,本就无法入眠的深夜,他们没有再装作熟睡,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光亮,王妍拥抱了林翌,离开了这个得不到答案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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