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着痛苦却忘不了幸福的味道(二)
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你有家有孩子。
夕阳西下，天空暗了下来。金黄的余辉洒向一排排参差不齐的瓦砾。院子里，一张木头圆桌，兄妹俩坐在一起。
谢富乾说道：“这个方框表示土地，然后再把它一块一块的分开，这就是‘田’”他拿着半截铅笔勾勒着，教妹妹识字。
谢宇慧若有所悟的点着头，跟着哥哥的笔迹练习着。
她突然惊奇的问道：“哥哥，那你刚教我的那个‘牛’字，怎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牛啊？”
这一问问得谢富乾傻了眼，他“噗嗤”一笑，“这……这个……”
“富乾，宇慧……”门外远处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兄妹俩放下手中的活儿，欣喜若狂的跑出门外。
门外，一瘦高个男子手提大提包，背一大麻袋。身着蓝色工作服，脚踏帆布毛底鞋。黝黑的皮肤，在太阳下更显得瘦弱。他小跑步过来，早已忘记身上的重量。眼睛笑成了缝儿，嘴巴也合不上。
“爸爸……爸爸……”谢宇慧高兴地跳了起来，飞奔过去。
他叫谢广生，是一名建筑工人，常年在外打工。辛苦的工作瘦弱了他的身躯，一双颧骨在此刻昏黄的光线下更明显的突出。一条条皱纹画满了脸庞，一双粗糙的大手早已生满老茧。
谢广生丢下行囊，跑过去一把抱起谢宇慧，“吧唧……吧唧”一大嘴巴在她的脸上留下几道红晕。“我的乖女儿，想爸爸没有？老爸给你们买了好多好吃的呢”
“想……”谢宇慧带着几分难为情羞涩的说道，将脸尽力地远离爸爸的“魔嘴”，或许是为了远离他满布荆棘的胡渣，还是难以忍受他常年积蓄的烟臭味。只有那对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大提包。
谢广生放下女儿，左手拍着儿子的肩膀，右手默默他的头。
“富乾，比我走时又长高了啊，学习咋样？”
“语文90，数学91，全班第二。”谢富乾自豪的向爸爸炫耀着。
“哈哈……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啊，有前途，继续加油，将来给老爸争光。”谢广生好像比儿子更高兴，眼里充满了希望。
此时，谢宇慧的母亲顾不得摘下做饭的围裙，匆忙的跑了出来。看见丈夫归来，喜悦之心荡漾着。傍晚的余辉下，看着他单薄而瘦弱的身影，被烈日封杀的黝黑皮肤，不免心疼着。
“广生，回来了啊，你上次打电话不是说还得一个月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加了几次班，暂时没活儿了，工头就放了。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谢广生说道。
“路上辛苦了，快回家吃饭吧。宇慧富乾，快跟爸爸吃饭。”李敏珠说着，顺手将提包拖回家里。
简陋的房子里，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其乐融融。李敏珠早已端上热腾腾的饺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多吃点，将来像老爸一样，长高高。”谢广生给孩子们夹着饺子。
女人顾不得自己先吃，一个又一个地夹给丈夫，“常年在外，工地伙食又那么差，多吃点，你要注意身体啊。”
饭后，谢广生打开提包。“富乾，给你买的铅笔，还有本子，外边便宜，就多买了点。这是巧克力，很好吃的哦，没见过吧。这是薯条，还有山楂片……”
两个孩子不知道有多兴奋，带着战利品回到他们的房间，你一个我一个，你一片我一片，各自分发着。身处穷乡僻壤的他们，哪儿见过这些东西。而他们那个年龄阶段，更不会懂得爸爸在外打工挣一点血汗钱的来之不易。因此，孩子们口头上所说的想爸爸，期待爸爸回来，其实更想的是这些美味佳肴而已。
月光皎洁，星星眨着眼。漫天的黑色包围了村庄，泻在这所院子里，朦朦胧胧。两个孩子早已入睡，屋里熄了灯。
谢广生坐在门槛上，点上刚卷好的汗烟，“扑哧……扑哧”吸上几口，火花忽闪着。李敏珠拿个小木墩，坐在男人旁边。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这么可爱、懂事，甭提我有多高兴。”谢广生高兴地笑着。
“嗯，两个孩子都很乖，富乾学习成绩也不错。你出门在外的，放宽心。照顾好自己，家里有我呢！”李敏珠说道。
“小敏，只是苦了你了。带两个孩子，不容易。早就叫你把地给邻居家老张，可你就是不听。还种那么多，哪儿忙的过来。”
“没什么了，孩子长大了，也不用太费心。种几亩地，碰上好收成，还能换点钱。贴补家用外，逢年过节的也能给孩子做顿好吃的。就帮你减轻负担了。”
“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脾气，认准的事不会变，那么犟。”
“别说我了，你这死鬼，一点儿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看，现在都成啥样了。站在高架上，就一顶破帽子，一点儿安全措施也没有，你得当心啊。”
“看你瞎操心什么呢！干了这么多年了，没事，放心好了。别人做不了的我能做，别人能做的我能做得更好。工头很看得起我，你老头子我牛着呢。嘿嘿……”
“就你爱吹牛皮。”李敏珠一大巴掌拍在谢广生的腿上。
“哈哈……小敏，等等，我给你拿样东西。”谢广生起身，走进屋去，摸着黑在提包里拿出一方盒子。
“什么东西啊？包这么严实，连盒子都这么精致。”女人疑惑地问着。
“送你的，小礼物，打开看看呗！”谢广生笑着说。
“死鬼，以为还是十年前啊，搞这么神秘。”女人打开盒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圈铁链熠熠发光，伴着“嗒嗒……嗒嗒”的声音，让深夜更显得静谧。原来是一块精致的机械手表。
“哎呀！你这死东西，这么贵的手表要花多少钱呢？再说了，我一农妇，要这东西有啥用。家里不是还有个大摆钟的嘛！”
“小敏，结婚十年了，我没给你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带你吃过一顿好饭。一年又陪不了你几天。孩子丢给你，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说来真是无地自容啊，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谢广生拉着李敏珠的手，低着头说道。
“广生，不要这么说。嫁给你，我很知足的。我就一村妇，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人，我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美味佳肴。而是在餐桌前，有你，有孩子们，我就很幸福。”李敏珠看着丈夫，声音颤抖，泪水模糊了双眼。
“好了，我知道。来，我帮你戴上它。这是机械表，每天都得旋紧这个小齿轮，上紧发条，不然它就不走了。”谢广生边帮女人戴手表边说着。
“嗯嗯……”女人将头伏在男人的腿上，看着这个“金贵”的手表，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划过脸颊，砸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