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五）
12
“啊！”易水寒刚打开房间，就看见一大滩鲜红的血水在地上，赶快关上门，她吓得尖叫起来。
“怎么了，小寒？”刘浩然从楼下跑上来，看见她已经吓得不成样子。提包扔在了脚边。
“没事，只是看见一只大蟑螂！”
“哦，蟑螂有什么可怕的呀，我下去了。”刘浩然装出嘲笑她的样子，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再次打开房门，慢慢地走近那滩鲜红的血水，蹲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放到鼻前嗅了嗅，原来是油漆！是谁这么无聊，把油漆倒在了她的地面上。
隔壁，刘浩然正在偷偷地笑，对于他来说，这仅仅是开始，一切还在进行中。
“张妈！”易水寒冲着楼下喊着张妈，也许她应该知道是谁干的。
“来了，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油漆吗？”她指着地上的油漆问张妈。
“不知道啊，没有人用油漆！”
这件事情多莫名奇妙，都不知道是谁干的，而易水寒也并没有在意。
“叮—叮—”睡意朦胧中听到手机在响，她顺着铃声去摸手机，“是谁这么晚打电话啊？”她嘀咕着。
“喂，您好，请问您是？”
“小寒，阿姨带你去上学，好不好啊……”
“啊！”她连忙把手机扔掉了，这不是董雪的声音吗？她吓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戏弄她！
她从床上下来，捡起手机看了一下通话记录，竟然没有号码！
这一夜，她过得很不安，把被子拉到头上，躲在被窝里发抖。
第二天，易水寒来到了公安局让相关人员帮她查一下，昨晚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进去的，结果，是昨晚从一个公共电话厅打来。
“亦天，我们见一面好吗？”易水寒打电话给亦天，想倾诉这一切，找个人倾诉一下。
“好，老地方见！”
依然是这家西餐厅，他们俩静静地坐着。
“亦天，你知道吗？这两天我遇到好多可怕的事情，有人在故意整我！”易水寒满眼的恐惧。
“不会？为什么会有人整你？”亦天握着她的手，想安慰她又不知道事情的缘由。
“好像跟阿姨的死有关，因为有人故意装她的声音给我打电话，还有，前两天我回家发现我房间的地面上被倒了油漆，看上去就像一滩鲜血似的，太恐怖了！”
“是不是你想多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他，绝对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
“也许吧！”
被人捉弄的日子是很难过的，每天活在恐惧与忧虑中，睡不安，工作也没有精神。
“小寒，你最近是怎么了？工作上好像不太专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刘浩然边吃早饭边询问她为何这样精神不佳。
“没什么，可能是失眠吧！过几天就好了。”
这对于刘浩然来说已经成功了一小半，最起码，他扰乱了她的生活，让她害怕了。
后来的几天，易水寒过得很平静，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事情，她以为这一切都过去，可噩梦就在等着她。
“小寒！小寒！”
是谁在叫她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房间，并没有人，也许是幻听吧。刚想闭上，又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翻过身就看见窗外有一个人，是女的，穿着裙子，就站在窗外。
“你是谁？快点说出来，我不怕你！”
“小寒，我是阿姨，我来看你了！你想我了吗……”她捂住耳朵再也听不下去了，用力地把枕头扔向窗外，那个人影突然不见了。
“你到底是谁？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了！”易水寒坐在床上哭泣着，她知道自己是做贼心虚，可是她也不想那样，董雪的死依然清晰地印在她的脑里。
突然，灯亮了，易建安听到小寒的房间有声音就赶过来了。
“小寒，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爸爸帮她拾起扔在地上的枕头，帮她盖好被子，抚摸着小寒满是泪水的脸。
“爸，刚才窗外有人，好像是董雪阿姨。”易水寒指着窗外告诉爸爸。
“傻孩子，怎么可能？你肯定是累坏了！”易建安心疼地看着女儿，又回头看了看窗外。难道是他吗？
易建安看着女儿睡着后，关上了灯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点上了烟，一个人默默地抽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点了吗？”易建安下楼看见小寒拎包刚要出门，叫住了她。
“嗯，好多了，爸，我上班去了！”
等小寒和浩然走后，易建安来到了浩然的房间，他仔细地寻找着，却又不希望找到些什么。
衣柜里，床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当他刚要离开房间时，却看见卫生间的门没关，他打开了门，看到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一桶红色的油漆，董雪的衣服，还有一根长竹竿。易建安看着它们，全明白了。可是，他不能任由这两个孩子自相残杀，他们是亲兄妹啊。
易建安并没有揭穿浩然，他想让浩然自己明白，这样做对谁也没有好处。
每天夜里，那个所谓的“董雪”都会按时问候易水寒，窗外依然站着一个人。
易水寒，现在已经完全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如惊弓之鸟，整个人都处在恐惧中，她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下场，也许这是报应吧！
她总是独自流泪，再也受不了了，受不了这种无止禁地折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一直都很信这句话，可没有想过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亦天还是会想尽办法让她开心，让她走出阴影，无论怎样她无法高兴起来。她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期，这样的状况，她怎么可能会好好上班！
“张妈，有没有看见昨天我放在桌子上的机票啊？”易水寒到处找机票，还找来了张妈帮忙。
“是不是掉到哪里了？”
左翻右翻，柜子里找遍了，什么也没有呀，奇怪，机票会飞哪去呢？
她跪在地板上向床底看看，说不定掉床底了。
“那是什么？张妈，给我拿根棍子！”易水寒发现床下有一个东西，但是用手摸不到。
“给！”张妈把一根细竹竿递给了她。
她用竹竿去触碰那个东西，出来了，是手机！
看了一下，这不是她的，开机后并没有显示用户，看样子还是一部新手机，所有的文件都没有用，拿在手里随便翻阅着。
“张妈，知道这是谁的手机吗？”
张妈摇了摇头，继续帮她找机票，那是她要去度假的机票，昨天刚在网上订购的。
咦？这里有一个文件，她轻轻地按下去：“小寒，我是阿姨，我来看你了……”听到这里，她立刻按了暂停。
这不是夜夜扰她不安，“董雪”的声音吗？握着手机，她又拿出来仔细找了一下，这份录音已经被设置了时间，播放模式，再也看不下去，狠狠地把手机扔在了地上。
“是谁？究竟是谁？”
易水寒的叫声传遍了每一个房间，刘浩然坐在摇椅上品着茶，冷冷地笑了。
13
度假，也许是一很好的放松方式，没有工作上的压力，也没有被阿姨的事情精神上的折磨，易水寒还活在单纯的思想中，一直以来，她以为没有人知道。
从飞机上下来后，她并没有先回家里，而是来到了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白菊花，辗转打车来到了墓地。
今天是董雪的祭日。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将在今天结束。
快到时，易水寒看到刘浩然站在墓前。
她停住了脚步，想等刘浩然走后再去。
“妈，你看到了吗？易水寒现在天天都生活在恐惧中，看她多狼狈啊，您该欣慰了。自从您嫁到这个家，她从来都没有叫过你一声”妈妈“，不论您对她多好，从来都不会领情。至于易建安，我一直把他当作亲爸看，现在在他的公司工作，我知道您很爱他，我会好好帮您照顾他的。”
原本捧在手里的花慢慢地松开了，“啪”落在了地上，零星的花瓣散落一地，易水寒沉默了。
听到响声，刘浩然猛一回头，看见易水寒站在她的身后，一束鲜花丢在了她的脚边。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来看望妈妈。
四月的风，静静地吹着，把一切秘密都吹散了，地上残败的花瓣被风吹离了心，越来越远。
易水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浩然，她慢慢走向他那里，这一步，似乎很远很远，她多么希望刚才听错了，她知道当年自己做错事情，一直觉得对不起刘浩然，所以现在她尽量对他好，想弥补一切，已经很努力了，却没有想到这么久以来，一直在精神上折磨她的人，竟然是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易水寒已经崩溃了。
“这要问你啊！我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请你告诉我！是谁害死了她，那个人仍可以开心地活着？是谁一次次地戏弄她？是谁……”
“不要再说了！”易水寒捂着耳朵，她无法听下去，闭着眼睛不想接受事实，表情很痛苦。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待她平静些，指着董雪的墓碑问刘浩然，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现在的刘浩然无法形容他的表情，是得意？还是难过？
“你和李亦天在办公室里谈话，因忘拿东西回公司时不小心听到的，如果不是那天，也许这一辈子，我都活在你们的欺骗当中。”
“我，我不是故意杀了你妈的，是我们在楼上争执时，我不小心把她推下去的，我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已经尽力了，马上拨打120把她送进了医院，可最终……”易水寒的情绪已经失控了，这样的画面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这些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每次她从噩梦中醒来，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元旦。
“啪”刘浩然狠狠地给了易水寒一巴掌，声音很响。
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两个人，无声地站着。一幕，被易建安看见了。
“你太自私了！从来不会注意别人的感受，我妈对你是怎样的，你心里很清楚，她没有怨过你，也没有逼你做任何事情，还经常跟我说‘你要体谅她，突然有个人来当她的后妈，小寒心里肯定不舒服，慢慢来，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会被我感化的。’听听，这些你听过吗？”刘浩然讲到这些也落下泪来，第一次在易水寒面前流泪。
他记得第一次在妈妈面前抱怨，觉得小寒那样对她是不公平的，可是妈妈却打了他，那一次，他哭了。以前刘金铭打妈妈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哭，勇敢地护着妈妈。
“你已经逃避这么多年，现在你该去公安局自首了，为你的良心去赎罪，如果你不那样做，不要怪我不客气，我会到公安局立案，调查此事，给你几天的时间，好好想想吧！”
“不，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每当她想起监狱里不见天日的日子，都痛苦地哭了。
易建安不能看着这对亲兄妹相互伤害，这样，他死后怎么向董雪交代啊！
“浩然，小寒！”易建安出来了，他要把一切告诉他们两个。
两人看见爸爸向他们走来，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一切。
“浩然，小寒，让爸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二十几年前，两个陌生的男女相遇相恋了，但因家庭于责任的不允许，那个男的被迫离开了她。分手后，男的和另一位千金结婚了，而女孩子嫁给了他们班的同学。可在那之前，女孩子就已经怀了男的孩子。巧合的是，在临产那天，她与初恋男友的妻子一起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女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而初恋男友的妻子也生下了一个女婴，可是生下来的时候就夭折了，于是，医生把女孩子与她的孩子换过来了。”
讲完这些，易建安分别拉起了刘浩然和易水寒的手，把他们的手放到了一起，望着两个孩子的脸，“这对龙凤胎就是你们！董雪是你们的生母！”
“不！”易水寒把手抽了出来，她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爸，你骗我们的，对不对？”她用力地抓着易建安的衣服，如果正如爸爸说的那样，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她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自己的手，这是沾着鲜血的手。
刘浩然更是不能相信易水寒竟是他的亲妹妹，自己的后爸却变成了亲爸，而她却杀了自己的妈妈，这是件多么荒唐、可笑的事情。
易水寒哭着跑走了，墓地上只留下了爸爸和刘浩然，还有已然去世的董雪。他们仍站在墓前，她拼命地跑着。
天忽然下起雨来，在微风中斜斜地编织着，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伞来，在伞的庇护下继续前进，匆匆的脚步，谁也不会在意身边的人。
易水寒一直奔跑着，泪水弄花了她的妆，为什么？为什么？有谁能够告诉我？
她静静地坐在湖边，风吻着她的脸，轻抚着秀发，回忆着十几年来经历的事情，从她见到董雪的那天，直到她死的那一天，我都在捉弄她，想尽办法让她离开。
“哈哈”她突然笑了，这笑声含有多少的忏悔，又有多少的泪水。她认为自己很可笑，一直活在自己设下的陷阱里，却还到处诉说自己的可怜。
沮丧。失落。
刚进家门，就看见爸，刘浩然和李亦天坐在客厅里。
易水寒坐在了李亦天的身旁，亦天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
“爸，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和董雪的孩子？”她开口问爸爸，因为想知道真相。
“是你上高三那年。董雪发现了纸条上一家医院的地址，于是背着我去查了。当时我还不知道，当她从医院回来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她打算在你元旦回来那天告诉你，却没想到……”屋里很静，都在倾听易建安说的话。
她忽然想起元旦那天，董雪发的一条短信：“小雪，什么时候到家？我有事情跟你说。”对于这样的短信，她当时根本没有在意，原来是要告诉她这件事情。
易水寒扑在亦天的怀里痛哭。
究竟是谁导演了这一场悲剧？
刘浩然更是糊涂，为什么易建安早就知道他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却没有告诉他？更奇怪的是，他是如何知道是他捉弄小寒的呢？
“爸，您为什么……”刘浩然刚开口就被易建安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当初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在你妈嫁给我之后，她才告诉我的，而我们选择不告诉你，是因为考虑到小涵的存在，我们要顾及她的感受。”
易水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浩然，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哥哥！
“那您又什么时候发现是我做的一切？”
“自从小寒告诉我她的房间里被别的人泼了油漆，我并没有怀疑是你，只是不巧的是，第二天张妈再给你洗衣服时，发现你的袖口有红色的油漆，从那时起，我就时时刻刻地注意你，直到后来，在你房间里找到了那些作案的工具……”
易建安每次看到小寒受折磨的样子就心疼，想制止这一切，可是他相信浩然早晚会放弃的，放过她，一次次地给他机会，可是……
可是他想错了！
“爸您是怎么知道是我害死的董雪？知道后，又没有揭发我？”易水寒从亦天的怀里起来，擦干眼泪。
“是张妈，那一瞬间被张妈看到了。”
张妈本来是出去买东西，因为天气比较冷，买东西的人不如平日那么多，所以就早就买好了，当她回到家门口时，听到里面有争吵声音就没有进去，躲起来透过玻璃向里看，没想到……
真相已经大白，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易水寒松开亦天的手，独自走上楼去。
这一夜，她看着窗外坐了一夜。
踏破无际的夜，守候着天边的星辰，是谁把泪水不经意地洒过，幻化下一次彩虹的出现。
14
梦，总是在人们谜陷时突然醒来，把所有惊喜带走，只留下淡淡的忧伤。
那些曾经的，拥有的，和希望的，都已随风吹散，把心也带走了。
是时候了！
一切都该有个结果！
几天之后的早晨，易水寒起床后，换上了那件董雪曾经为她买的衣服，画上了淡淡的妆，约好了亦天，仍在那家咖啡馆见面。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和亦天吃饭了，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你带我去一个地方！”易水寒放下杯子，看见外面的车辆匆匆驶过，过往的行人都是一样的表情。
“好！”
易水寒呆呆地站在墓前，看着董雪的照片，如果可以，她多想亲口叫她一声“妈妈”。
“妈——”
几天之后
“起立！”
本庭宣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XX条、第XX条、第X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