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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康泪

推荐人:赵堃 来源: 阅读: 1.89W 次

我领着三岁的二娃,出家门走了十来米,回头望着我那曾经生活过的家。这时六岁的孩子大娃从屋里跑出来抱着我的脚,“大娃呀!下午我就回来了,你好好和你爸在一起。”我话音刚落,邵荣三步并作两步出来,把大娃㹭进了屋,那哭声好似撕心裂肺。我环顾了一下我曾经生活了七年的锅底荡,这里贫穷、落后,这里的人老实本分,文化人不多,我这个从外地嫁来的小学毕业生也算是文化高的人了,在这里种过地,上山挖过药,要离开了,好伴金莲我也没告诉。这一走,也许再也不回了,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哀愁,踏着走出山外的羊肠小道,牵着二娃向前走,此去何方,我感到茫然。

杜康泪

我是净身出户的,其实家里除有简单的生产、生活用具外,七百元现金就是我们四口之家的财产,我要了三百元,然后我和二娃的衣服挎包里一塞,多亏了这轻便的行李,路上背着二娃走得快,天黑,在山里的一个小建筑工地,在这里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我厚着脸皮找着包工头,请他收留我在工地做工,他看着我带着一个小孩,说:“这里活露苦,你试一天再说”。“谢谢老板,我什么苦都能吃!”我心里高兴,总算有了安身的地方,摊点已关了门,床上的用品买不着了,一个好心的妹子叫二娃和她打挤,我坐着,由于白天劳累,在打盹中,不知不觉天亮了。

第二天,我把孩子交人托管,月底交费。开始挑水泥,这个小工地,什么机械都没有,全靠人力,劳动是记件的,挑水泥、挑砖和男人一样。男人们抽烟坐一会儿的时间,我多挑了几挑,收工时,我的挑数多了其他人五挑。包工头对我说:“暂做一月,好好干吧!”

这一月,不是对我的考验吗?我知道怎么去做,工地上我丢下阳杈摸扫把,脚轻手快,包工头终于把我正式收下做工,这样干了半年,每月交了二娃的托管费,除下生活贵,还有五、六百元结余。不过我的肩膀磨破了皮,我谁也不让知道,悄悄在诊所包上沙布。人黑了,瘦了,蒸笼里的馍,不就是蒸(争)口气吗?

一天,我的好伴金莲在工地找到了我,她在我肩膀上一拍,痛得我差点叫出声。

“玉英哟!你这个人哪!离婚走人了,我也不告诉,我得罪你了嗦?”

“唉哟!金莲,不是怕你心焦吗?”

“你那个家道是叫人心焦啊!你那口子见了酒,就象黄牛见尿桶,天天云里雾里在醉乡,你六岁的大娃当厨师了,在灶头边撘上板凳煮烫饭。你那口子的脚不能走了,天天喊心口痛,瘦得象个猴了。”

“我们是离婚了的!”

“你能干脱身吗?那大娃可是你身上掉的肉啊!”

这半年,无时不在挂念大娃。我向包工头请了假,带上打工钱三千元,赶回锅底凼。

六岁大娃见到我,哭着喊:“妈妈,我要你,你不能走了!”

我抱起大娃,眼泪滴落下来。

我看着在病床上的邵荣,已经不在是以前的模样了,这个不争气的人,半酒瓶还在床头柜上,我说送她到医院,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说了一个字“不! ”

锅底凼的人,有个传统,就是祖传的草药治病。羊肠小道的山路,一天两头黑才能到有医院的地方,大病只能等死。他们认为生老病死,能活多久是生来的命,所以都不进医院,他们说草药医不了,医院也治不好。为什么邵荣不答应去医院,因为邵荣的父亲邵禄本来是不送医院的,由于锅底凼的人传闻邵禄得了麻风,邵禄脚肿,一双脚指拇溃烂掉了,不知谁说的得了脱节癞,大家信以为真,都不敢到邵家,更为使邵荣母亲担心的是,三十的邵荣托人做媒几处婚事都不成。虽说现在麻风能治了,那种病谁人不怕。邵荣的母亲打破了锅底凼无人进医院的先例。其主要目的是检查邵荣的父亲是不是麻风。

邵荣和母亲请了四个人轮流背邵禄到天黑到医院,一检查是糖尿病,痛风,肝硬化,在住院期间,邵荣为父亲端尿端尿,人长得标致能说会道。那阵子我也在医院给母亲输液,一天金莲来看我妈,金莲家在锅底凼,为读书,住在姐姐家,和我一起小学毕业我们成了好朋友,小学毕业,我们也再未读书,各自在家开始学种地。

金莲对我说:“邵禄不是麻风,儿子的婚事应该有着落了。”

就是那次和邵荣接触,径金莲介绍,我们成婚的。

邵荣的父亲住院才一星期,就吼着要回家。只好又请人背回,在半路上去世了。

邵荣认为自己的病到医院又要和爹一样。无论我怎样劝说,他就是不答应。

由不得他了,我叫请来的人,强行把邵荣弄上担架。到医院一检查,医生告诉我已是糖尿病和肝癌晚期,他们无能为力了,开了一些西药,只好又抬回。卧床养病。

床边有一个装五十斤的塑料桶,是公爹装散酒的传家宝,散酒陪伴他直到去世。

公爹过世,我嫁给了邵荣,母亲每天料理家务,我和邵荣劳动回来热腾腾的饭菜已摆上了桌,那时卲荣偶尔喝一点酒,我们同下地干活,同上山采药,有说有笑,这段幸福的时光延续了七年,大娃六岁了,二娃三岁。灾难说来就来,母亲晚饭时,只说有点不舒服,就去睡了,半夜时,我还问过她,给她端了开水。谁料第二早上,她闭上眼睛就再也喊不应了。

从那以后,邵荣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天天沉浸在酒里以泪洗面,脚肿不能劳动了,她告诉我饮了洒脚和心口没那么痛,昏昏沉沉的

睡去,恍恍惚惚中能看到爹娘。

就这样,这个家只有我一人劳动了,每次回到家,冷锅冷灶,孩子在哭,邵荣在醉乡,喊了,只是哼一声。又睡着了,我开始做饭。

边做饭,我边说:“在家,现成饭都不热一下,这个家怎么过哟!”

“你说啥,少给老子骂人?”我听后哭了起来。一次我回家,喊不应,我舀了一碗水泼在了邵荣脸上,他爬起来就给我一巴掌,吼道:“老子让你,你就在老子头上拉屎。”顿时我鼻子流出了血。我很委屈,跑进屋,把他放的一瓶酒甩出门外,只听“啪”的一声,一个玻璃碎片飞在了邵荣手背上,顿时,血流了出来。他跳进屋,随手拿了一把菜刀,向我扑过来,我飞快地跑向邻居家。前次吵架,邻居劝了,他不做声,这次越劝越闹,我在里屋说:“这日子没法过,离婚!”

“离就离 没有红萝卜照常办席!”

就这样,调解无效,我们办了离婚。大娃判给邵荣,我带着二娃打工去了。

我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唉!眼前的一切着实让人心焦啊!我凑到邵荣床前,看到我给邵荣做的饭,喂他,他也不吃,饭凉了,我的心更凉,他要求给他一杯洒,他小声说:“喝一口要减轻一点痛,我不相信,酒怎能止痛呢?目前状况,只能依他了。就这样,我照看了他十天,向他的嘴里倒营养品,后来,他也没有声音要我给他一口酒了。

不知怎的,我们虽然离了婚,眼泪却禁不住滚落下来。

遵照农村的习惯,清来先生为邵荣做了早起晚散的道场。在包工头那里借了一万元钱,买了棺材,办了席安葬了邵荣。

锅㡳凼在父母的坟旁又添了一座新坟。新插上的坟飘随风飘着,坟前我摆上供品,拿起一瓶酒,揭开盖,将酒倒在坟前,大娃、二娃一张张烧着纸钱。

我说:“邵荣,我俩是离了婚的,在阴间,你无牵挂,大孩子我带走了,家里也无什么东西,房给你锁着呢!我过一天,孩子过一天,我会带大他们。”

我又回到了工地,唯一不同的是,三岁娃不要人托管了,由六岁大娃照看着,这样又要节约一点钱。晚上加班再为别人洗洗衣服,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借包工头的钱每月在工钱里扣一千元。年底可还清。

乡上申请的低保户也批下来了。七岁大娃已到了上一年级年龄,再穷,不能穷孩子的学习,我是这样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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