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

姑娘来到镜子前，许久不曾照过镜子 ，也不知自己是否变得憔悴沧桑，只是，姑娘不敢照——只因镜子里没有自己。诚然，照镜子照不出自己的脸，要不怕也难。

姑娘讨厌极了没有镜子的世界，她发誓，若这次镜子里依旧不是自己，她便碎了它！发完誓，姑娘似乎又有些许后悔了，到底是不忍砸碎。要是镜子里是自己，砸了也无所谓， 可是，镜子偏偏展现了姑娘最惧怕的一面，也是她最不敢面对的一面，更是她最难以释怀的一面。罢了，该砸的就砸了吧，誓言总是不可违背的！“誓言不可违背”，姑娘想起这话，不禁淡淡地笑了，笑出了眼角的泪。

姑娘缓缓睁开眼，祈祷镜子里是自己，也祈祷镜子里不是自己，真是个傻孩子！又是那张脸，眉微翘，单眼皮，额前偏左的地方不少一颗发黑的痣，还有，还有停留在三十七度温热的唇……姑娘执起镜子，向墙角扔去，“啪”的一声，那脸碎了一地。姑娘以为摔碎镜子便可以摔碎镜子里的东西，可她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墙角却有无数张一样脸，做着不同的表情。这下好了，那么多碎片，该怎么办。

姑娘算是绝了望，脑海里全是数不清的碎玻璃，每一片玻璃的棱角都在脑海里随着脑部血液晃动，碰到有肉的地方，便开始流血，好痛，好痛。姑娘双手抱头，撕扯着头发， 痛上加痛，双脚无力支撑，整个身子往下坠落，姑娘狠狠躺在了地上，眼里流出的不知是泪还是血。

地上好是个冰冷，冷得姑娘身体颤抖，连嘴唇都开始泛白。姑娘赶紧缓缓爬起来，唯恐坠入地下，地下指不定冷成什么样子，她在梦里听说人被冻僵了会变成鬼，想到这里，身体毫不犹豫地翻滚起来，这才稍稍安了心。看看墙角，碎玻璃还在，姑娘松了口气，至少自己没有掉入地下去，不会被冷成鬼。

此时，姑娘的头发已经乱得如一堆蓬草，只是，她不知，因为镜子里根本看不见自己。镜子，镜子，又是镜子，它简直是个梦魇，恶魔的附身。姑娘赤脚走向墙角，本想拾起那片片玻璃，但，脚下的阵阵刺痛，让人不堪忍受。低头一看，赤脚终究敌不过碎玻璃，也许碎玻璃只是想抚摸那嫩嫩的双脚，只是想温暖那冰冷的双脚，只是，玻璃万万想不到，自己硬而冷的身子，会让姑娘流血，会让姑娘冰冷。一切认清得都太晚，时光已逝，挽不回，哪如落花，可重开。

姑娘跪在了地上，跪在了碎玻璃上，不痛不痒。镜子里的所有早已在心里根深蒂固，毁不了了。姑娘拿起一片玻璃，看了看镜子里的脸，吻了一吻，一滴泪落在镜片上，模糊了画面。“眼泪也不让我看清你最后一眼！”说罢，姑娘将玻璃刺向自己的双眼，她会心地笑了，说道:“亲爱的，我再也不用惧怕照镜子，因为终于可以看不见你！”

镜子就这样碎了，连同那双晶莹的瞳孔也一并碎了。碎了，都碎了，一生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