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桥之挖河蚌(3)

我坐到水里的大石头上，这石头阴凉，我缩回小脚丫，又舍不得鞋子，又舍不得大河蚌。

我想了又想，我哥哥姐姐们哪里顾得我？他们越掏河蚌越上瘾。一只手里托着几个河蚌，令一只手伸进淤泥里，又掏出好多河蚌。大得留下来，小的就扔回去了。

我不禁羡慕，却又生气。

你们就这么只顾挖河蚌，都不愿意管老妹子吗？

我决定哭几声。

可没有人搭理我，我大声哭着，四处看看，还是没有人理我。

他们只顾河蚌，没时间管老妹子了。

我翻个身，又看到那个小哥哥。他站在水波里，猫着腰。他的个子瘦高，没有一点肥肉。脸骨尖尖的，头发又黑又密。

二哥是个俊气的男孩子。可这小哥哥比二哥更好看。

他抬起头看过来，我急忙闭了嘴巴，努力抬着头，却在水波里看到了自己。

这是个黄毛胖丫头，脸上都是道道，头发乱糟糟，咧着嘴巴，慌张地扎着胖手指，圆圆的下巴颏都是肉圈圈。

小哥哥笑了一下，又猫腰走开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很想跟在他屁股后面，也去掏河蚌。

他风姿儒雅，好整以暇，慢条斯理。我要是跟他走了，二哥三哥不会追过去揍他吧？

惊鸿一瞥的小哥哥，又消失了。

我得注意力回到河蚌上，又想起丢失的小鞋子。现在，老妹子又丢失了小哥哥。

我要是不撒泼，我都不正常了。

后来，二哥拔萝卜一样，从淤泥里掏出了小鞋子，鞋子上的扣儿永远消失了。

如今，古镇西面的河道里，突然涌现无数嘎啦，这河鲜已经消失三十年了，只留无数白花花的壳丢弃在路面。

现在，他们忽然出现，就像突然消失一样。

自然的秘密，永远奇妙。

我时常想起挖河蚌的往事，可真正记住得是那个小哥哥。他肯得向我笑笑，那样一笑，颇公子如玉。

长河的水，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今年满了，明年溢了。

我的心里有一条河，如同苍穹银钩。

我时常思念那个小哥哥。想念那样一道眼神，清澈平和。

姥姥与妈妈，已经永归了。长河的过去，都成了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