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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的笑容

推荐人:清泉♀知鱼 来源: 阅读: 2.95W 次

他掐灭香烟,轻轻吐出口中最后一口香烟。摇摇头心下自语:“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样的天气,感叹这句诗的同时,随着“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又会“一江春水向东流。”渺沧海,烟云深处琴声长。古人的诗真是灵妙,会在某刻不经意间去拔动你的心弦。

蔷薇的笑容

他一直迷惑是那年的雨还是周妡瑶的笑容产生的这始终无法摆脱的磁力圈。

看看手中MU8663次航班机票,他心情格外的舒畅。闭眼躺下,那一切就好像昨天一样清晰。

那天,他有些春风得意的走着,恍若天上飘着的丝丝细雨是随着他的心意而下。他甚至不想打开伞,但又怕路上异样的目光。始终保持着这股心气,恐怕跟大学四年每次期末考试都在前三名是有关的。蓝白相间色的伞是妹妹给他的。他想一个人在雨中走走,妹妹觉得这雨一会就不下了,跟男朋友合用着一把伞去逛五角场了。

“这料子上的雨点子给孩子班主任送去,人家心里多不惬意,天气阴晴不定的,你也不知道带把伞……”女人嘟囔着像是要把这天上的雨说停了,走一步斜一眼男的。

“好了,好了,我去买把得了。”男的说完径直向街斜对面的商店走去。

“算了,就快到了,你快回来,你个牛脾气又乱花钱。”女人弯腰缩着头护着布料子忙不迭的喊着。

看着那俩口子的对持,他暗自好笑,觉得女人真是个可恨又可爱的动物。

一丈开外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子怀抱两本书低头走着,那身影太眼熟了。身上打个寒噤,像是起风了。赶着小跑两步把伞撑在了姑娘头顶。

“谢谢,你…你是平昀路吧?”他点点头说,叫我昀路好了。姑娘抬头对他笑了笑,继而有些腼腆的低下了头继续走着。这一笑让他觉得雨是随着他的心意而下,起风欲罢却是因这位眼前的笑容,她就是像是带着微笑而出生的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从容美。嗯,像是,像是,花园里蔷薇的笑容。是这么回事,他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你点头干什么,咯咯。”姑娘用手掩一下嘴巴,倏忽又放下手来故作平静。

“我,刚才是抖动一下头上的雨。我知道你叫…”姑娘望了望他,说,我姓周,叫我妡瑶好了。

他笑笑接过话茬儿说:“嗯,我正想说呢,年年拿奖学金的高材生。”他不是想撒谎,是一时不知该不该解释适才的唐突状态。还是觉得这样说好一点。

妡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又走了十来米,妡瑶说:“你怎么不说话,对了,你们这届已经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呢?”

“嗯,先观望一下再说吧,你也快毕业了吧。”

“嗯,今年。”

“看这天,雨虽小了,还挺难说。要不,我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了,前面49路公交,20分钟就到了。谢谢你。”

“唔…要不…”妡瑶望了一眼他,接着话锋说:“要不你先走吧,马上到站点了。”

“嗯,好,那就改天见了。”他觉得男人应该爽快些,多年后他觉得那想法像是机器人线路烧坏了说的话。

“飒飒”随着一阵稍强点的风掠过,树上的白玉兰花朵沿蓝白相间的伞边缘滚落下几朵。

一年后他们在一个共同朋友的舞会上再次相见。妡瑶在不远处那蔷薇笑容比以往更加从容了。他立时觉得离他弄加的遥远了。再远就没机会了,他有些拘谨的双手揪着那件旧西装下摆往下拉了一下走了过去。

音乐响起,她似乎偏爱快四舞步,他到支撑得住,不过跳完手心还是微微沁出些汗水。他喝了一大口鸡尾酒,抬眼看她一眼顺手也递给她一杯,她摇摇头。

他笑着说,女人喝点酒会更加动人,离梦想也会更近一点,为梦想干一杯。她喝完笑了笑了眨巴一下眼说这酒也不难喝哩。他凑近她的耳朵说,你的笑容可以下酒呢。“轻软如同蔷薇花,痒痒的甜蜜,涌进了你的心窝。”周妡瑶接着话茬儿说:“那是笑——诗的笑,画的笑:云的留痕,浪的柔波。”你改林徽音的诗,小心她半夜找你。他眼神带着如童话般的一种放荡不羁笑着说,不会的,我又不是徐志摩。她红着脸又跟他干了两杯。

慢四音乐响起。她说,一切都好吧,现在工作稳定了吗?他说这个城市骨感的超出了他的想像,他迟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有个追了她三年的不在同一座市,她经常去看他,一年前分手了。她说自己不懂男人,在那方面可能过于保守。听说男友跟一个妩媚的看起来是有些开放的女人去了别的城市。

他说,那你还相信爱情吗?她低着头不作答。他笑了笑说,我觉得你还是相信爱情的。

从哪看出来?她很认真的看着他。

他说,就冲你刚才敢喝酒的胆量还有你的漂亮装扮,意味着内心深处相信爱情这回事,不然给谁看呢。其实刚才见到你,这酒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随着舞步她头轻轻斜靠在他肩膀处低声说,其实这不是第一次喝酒了,不过酒的味道不同。收到分手信的那晚我喝醉了,天亮了,她脑子空白的有些有彻底,只记得爱情来过,风儿告诉她月光带走了爱情,但去哪里了,又有谁能知道呢。似乎想起什么,她说,有一年的校庆晚会上你弹过一曲“罗密欧与朱丽叶”,我想再听听,你再去弹一曲吧。他笑笑说,指法恐怕生疏了呢。她说,你一定行的,去吧。钢琴声像朵落花在随波逐流,大家在不约而同响起一片肯定的掌声。蔷薇花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曲终人散,他说送她回家。

她说,你呢,在学校听说那个外贸公司的千金挺仰慕你的才华,这件事是真的吧?他吁口气说,怎么说呢,眼光,嗯,是眼光,你也知道人们相互对视的时候一般目光间的水平一致。可能我鼻子长得太好看了,她老是看我的鼻子,所以,那个啥,反正无疾而终了。

她边笑边回应着,你就臭美吧。

她没告诉他自己是开车来的,挽着他的胳膊任他走着,低头说,你说爱情是什么呢?

他说,爱情是水中的落花,漂向每个独一无二的时光脉络。她停下脚步想了想说,那是什么样的脉络?他赧然一笑说,就…就像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线一样的吧。她说,我们会一直这样走吗?他紧握她的手说,这个方向我永远不会迷失,相信我会一直守着…守着你这朵花。她朝他一笑低头不语,俩人继续走着。

他说,很多事都是注定的,有些爱情未必就是真正的爱情,或许那只是个爱情的热身,或者说诈和,诈和人家不给钱的,你打过麻将吧?她听完咯咯大笑起来,他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轻轻揽着她的腰吻了下去。他到现在依然确信那个吻真的当时令时间慢了下来,而且似乎尝到了蔷薇花淡雅的香甜味。

之后,花前月下了一段时间。他说他一定会的给她建一个种满蔷薇花的园子,他深信她是蔷薇花的化身。她害羞的说她跟孩子们会打理好花园,做好饭等他回来。我爱你这三个字,相互不停的说,说到累了的时候到像要打起来的架势。他说我们是疯了。对视着又笑了起来,笑的累了躺在草坪上睡着。

他跟爸爸,妹妹跟妈妈。大人们各自的家庭自顾不暇。他知道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会说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电话里给在国外的家人提起了他多有才华,待人多有礼貌。但一说起家境,家里人没一个同意的。父母从国外回来逼着她跟他说分手,说国外已经给她物色了一个家境跟学历都很好的人,巴黎曼恩大学进修的手续也快办好了,让她在家准备着。

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她,就去了她家,她爸爸妈妈说偶感风寒不便见客人,毫不夸张的说,那眼神像是他们在法国星期五见到胸前印着13数字的人一模一样,而且这人还不是天主教。

她妈妈第一次打了她一巴掌,被逼的服了安眠药,医院抢救了过来。她爸爸国外生意那边让有紧急事务要打理,机票买好了却一支烟一支烟的抽着迟迟不走,等着那个合心意的答复。

她答应了她爸爸,说晚上见最后一次面,会给他说清楚的。夫妇俩点点头去了机场。

晚上,他们依旧在那条最初牵手走过的路上走着,走到一家假日酒店外面时她说累了想上去休息一会。他右手欲摸牛仔裤口袋的手势还没出完全显露时,她打断了他的动作,指着街对面的药店说,你去买点阿司匹林吧,我有点头痛。他回来时,她拿着房卡,手里还提着一瓶红酒。他也真的只买回了阿司匹林。

她叹了口气说,你真是块戆直的木头。他傻傻的笑了笑,我想买点牛肉来着,怕你等急了,马上回来。一溜烟向肉食店跑去。

须弥,周妡瑶心里又有了种莫名的欣慰,隐约觉得假使这块木头上有一扇门窗,她觉得她窥探过,不,是无意识的进去过。或者说门上有处灵动机括,自己曾经扭开过。或许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想到错觉,她一颗芳心莫名的惶恐不安,遂既吁一口长气,吹到九宵云外,方才释然。

虽然都是第一次,俩个成年人还是推窗望明月的体会着美妙的情趣。他回忆那感觉其实比月光洒在身上还要激荡不知多少。

他手指轻轻划弄着胸口她像流泻着的秀发说,一万个一天跟过一天重复一万天,你倾向于哪一种?

她说,这个词汇听过,很新颖。不知谁提出来的,挺有创意。这句话我想所表达的大致上无外乎‘甘于平庸跟勇于追逐梦想’两个概念。这个细想只能是在某个角落站住脚,却不适用于广义上的实际意义。重点是这揭示了什么呢?

他想了想说,应该是选择吧。可是选择的条件呢?呵,还是条件,条件如何创造呢?依然摆脱不了条件,我不知这是不是个悖论。

她有些迷茫的说,如果,梦想是人生的一块基石,当我们最初踏上着这块石头上路的时候,那第一步迈出去的时候是否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他说,嗯,或许这一脚踏出梦想会更加清晰一些;也许下巴上会磕出个疤痕也未可知。但你总得迈步走下去,而且每一步都是为下一步的所需积累着经验。

她握紧他手宁静而恳挚望着他说,你不是要去深圳吗,带我走吧。他说,等我二年,最多三年回来带你去好吗?她眼前的他有些模糊了,眼睑上的那滴清泪滚落下来后她说来不及的,她不想隐瞒他什么,说了一切。

家境的差异、她的美好未来,轮流的折磨着他许久以后,最终,他的自尊无奈告诉他其实他并没有选择的权力。不过他觉得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光线照亮着他。

那天她拿着一串香蕉过来看他,她知道他最近喝酒多,肠胃消化不好。他变了,变得有些竭斯底里的说粗话,把香蕉扔在了门外。让她马上消失,他说她太认真了,他只是为以后换个合心意的恋爱对像操练了一把。她捉住他的胳膊肘儿哭喊着问他怎么了,几近乞求的语气说,别这样,她爱他。他说,还记得我给你说过雨中那一对夫妻的事吗?我觉得你以后还不如那个女人,这不是我想要的。挣脱她的手把她向门外推去。趔趄的她正好踩在那一串香蕉上面,仰面向楼梯上倒了下去。医生说她是幸运的,她对那串香蕉有种莫名的谢意,她觉得有他温心的陪伴那是值得的。不过出院的那天,他没来接她,去了住处门上留了便条,去了深圳。

人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若是能有所预料,他情愿那晚抱着她再也不醒来。

几年后,他在深圳的的商海里有了栖身的小船,但这浩瀚领域附来的渺小仍令他有种‘惧不敢回头’之感。妹妹转来法国巴黎的信,他一封也没拆开。他遇上了一股巨浪,淹没了公司一大笔资金。曾是同校的一个在商界有着雄厚实力的女子,在一次酒会上了解了他的情况,拉了他一把,他总算死里逃生。他不得不承认思念与距离只会令爱情的空白扩大化。情人节那天他挽着她的手走上了红地毯。他的才华对她产生的引力渐渐消失了,她很少回家,她说他太过于严肃了。很快跟另外一个很有幽默感的帅哥又走向了红地毯。

他一点也没感觉到意外,淡然的笑了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社会。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余时间他就专心打理他的一方蔷薇小花园。

有一天他猛然觉得情海里隔绝了一切是受不到伤害,但有些说不出的美也离他渐行渐远,他再也触摸不到了。他开始拆开那一封封带着手绘着蔷薇花的信笺。久违的泪水洇染的信笺上的字迹扩散开来,化作了一朵朵蔷薇花。

那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跟一个小女孩在一片绿草如荫的草地上坐着,边上的小朋友们嘻闹着像是在捉迷藏。等到他们回来个头却长高了好多。

“你怎么不陪他们去玩?”我好奇的问她。

女孩清眸流盼,咯咯一笑之中脸颊处酒窝隐约可见,却是只看着他并不作答。

“那从此以后,我可以不那么急着长大了。”我望着她傻笑。

不一会有藤条缠在女孩身后的蔷薇花蔓间。他自腰间摸出一把砍刀奋力去砍。岂知砍到了自个左侧小腿上。登时鲜血直流,并不觉出有痛楚之感。俩人一起坐在布满花朵的草纵中,“该死的伤口,一定以为自个是朵蔷薇花,不肯愈合,不安份的想离我而去。”他这样想。

接着他回到房中在黑暗中坐在角落里发呆。窗棂处叮叮当当之声响起,他不由心间纳闷。“是风铃在响,还是有人敲窗呢。”缓缓过去推开窗户,哪里有半个人影,院落中皎洁的月光洒在洁白的霜面上。须臾,那晶莹剔透的霜面上突然显出女孩的身影,光影中红花绿树,宛然一派春意盎然之景。那女孩回望我一眼,欢快的向远方跑去。“等一等,你不就是藤绕住的那女孩子吗?我有话要说。”我边喊着,忙又跑到院落之中,却空空如也。当时不禁起疑“这难道是梦吗?”思量半晌,仍是浑自不觉,无处归咎。遂郁郁出庭,行至野外梦醒了。“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昔日陶公之辞,到是很应那日梦中之景。

当日把自己遗失在了梦中,还是此刻犹在梦中而未觉?抑或那日的梦中才是真实?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看手中的机票,觉得那里会有个完整答案。

周妡瑶的爸爸妈妈表情很冷漠,但眼神到不像以往见他时那么憎恨,或许是恨累了。他们说只能怪女儿的运气不好,在情人节那天傍晚,在公园的一个阶梯上踩到香蕉皮滚落下去再没醒过来。

他去洗手间咬了半天手指,至到有点痛疼感了才返回客厅。夫妇俩说,他们明白她心里始终有他,骨灰他可以带走,法律上女儿也可以带走,但他们恳求他留下女儿陪伴他们,再说这里教育条件也好,也愿意出一大笔钱给他。他说,钱的事不谈,女儿就留在法国吧。

女儿六岁了,很像她妈妈,尤其是笑的时候。他问妈妈带她去过哪里。女儿炮如连珠似的一口气说了一堆地方名。第二天他抱着女儿除了吃饭上洗手间,基本上一直抱着也没觉出累。巴黎陌生的雪花飘在脸上有些冷,但很快小蔷薇的春天般的笑容渐渐令他浑身暖和了起来。当然他们要先去了卢浮宫,他知道她喜欢历史文化。之后的几天又去了塞纳河、香榭丽舍的娇兰之家、埃菲尔铁塔一些景点。

回国后,他一件事就是赶紧的打理那方有点荒废的蔷薇花园。事物总是有两面性,喜欢清静独处不愿雇人的他,自然让一些手头拮据的人瞄上。

清明节前的那天晚上,他很平静的给劫匪拿出了一沓沓钱跟一些翡翠玉器,三个劫匪们很满意的打包出门,走在后面的那人看见桌子上摆放的捆扎好的各色蔷薇花顺手拿的同时说,这束花不错,可以给我马子。他跑过去扯住那人的胳膊说,钱你们可以拿走,这个真的不可以,明早上要给爱人扫墓。走在前面的那人说,给他把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出去买。

那人无奈的撒手扔走桌子上,他忙不迭的口中不停谢谢。

那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人死了才怜香惜玉,你懂个屁爱,大爷不奇罕你这个。说完,呸,朝花上吐了一口,扭头欲走。

他疯狂的扑上去说,你侮辱我没什么,你不该朝那花上吐。

那人脖颈处动脉被他咬破了,刚站起来背后两把刀几乎同时捅了进来,他缓缓的趴到了桌子上。

桌上的那束蔷薇花花朵,霎时间变得鲜红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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