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题目
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独自坐在家里。
或者说,他自己认为自己是最后一个人了。亲人朋友在身边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毒气,爆炸,疾病,杀戮。从他出生起,这个烟雾缭绕的星球,就在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毁灭着人类用以毁灭地球的科技,以及人类。毁了又造,造了又毁,地球和人在进行一场持久的拉锯战。于是,地球输了,人类也没有赢。
下一个,该是他了。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屋里,没有开灯。窗外是一大片粘稠的黑暗,他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事实上,整个大气都被一种肮脏的焚烧物覆盖的严严实实,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太阳了。
倒是,雷雨声杂着洪水汹涌的咆哮声,很清晰地在那栋孤独矗立的已经被削去一半的大楼周围肆虐。不时有一两个燃烧的火球划过照亮整个黑暗,然后将城市的某处夷为平地。
他很平静地看着窗外。在末日来临之后,能活到现在,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大概,就是今天吧。
不可思议地,他耳朵里突然闯进了另一种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
他死死地盯着房门,忘了呼吸。怎么可能,幻觉吧。
咚咚,咚咚。很清晰。
他笑了。这么晚了,还有谁呢?死神吗?他起身,绕开散乱的家具,轻轻拉开门。
似乎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他的眼睛嗦地瞪大了,扭曲的面部呈现出巨大的惊恐二字。
没有死神。门外的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那张脸上,没有一丝惊愕。门外人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凝成一片巨大的悲哀和绝望。
“果然,一模一样啊……”
“地球是不可能……被毁灭的吧……”
他听到门外人轻轻地呢喃。
“你什么……”
“意思”二字还未出口,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门外人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小型火球撕成两半。鲜血飞溅到剩下的另一半门上。他平静地轻轻叹息一声。
这场景,见多了。
他突然注意到火光中有金属在闪烁。那个人留下的。大概,就是坐这个来的吧。
这确实是一部很先进的时光机,在他还只坐过仅能够穿越上下百年的时光机的时候,这部就已经可以实现上下十亿年了。设置目的地的那栏就写着,十亿年前。
那个人,是从十亿年之后来的?怪了,地球不是在今天就已经毁灭了吗?
然而,他也思考不了那么多了。心里的理智被越来越汹涌的狂喜一点点淹没。
它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但当他真的爬进时光机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会用这部过于先进的机器,至少,不会修改目的时间。
十亿年前?也许是原始世界吧。无所谓了,能活下来就行。
十亿年。这是一场不短的旅行。当初他去一百年以后旅行,都用了整整十分钟,不过那时他并没有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他看着小窗外飞驰而过的黑影和亮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静下来的时候,可以好好思考了。那个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十亿年前”,“一模一样”,“地球不可能毁灭”,还有脸上巨大的绝望。
他突然感觉心里有一根弦“咯噔”一声断了。丝丝透骨的凉意张牙舞爪地从脚底蔓延上脊梁。
自己究竟是第几个十亿年?
人类对于地球而言,不过是屋里的旧报纸罢了。报纸多了满了,屋里脏了乱了,不过就是一场大扫除罢了。清除了旧的报纸,然后就可以买回新的报纸了。
从头开始,仅此而已。
究竟是谁,在嚷嚷着不要毁灭地球。人类总是这样过分地看高自己,其实毁灭的,仅仅只是自己而已。还以为自己赢得了地球的臣服,事实上,地球只是懒得计较而已。
倘若真计较起来,这就是结果。
他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指甲疯狂的插进自己的面皮,撕扯,抓挠,带出整整一手的鲜血和肌肤组织。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他最后像抽去骨头一样跌坐在地上。涔涔的冷汗和着鲜血一滴一滴地溅落到地上,绘成一朵妖艳的曼陀罗。
大概幻想中的原始时代,是在九亿年前。大扫除结束的时候。
时光机尖锐地呼啸着,刺穿了眼前的黑暗。
他敲开那扇一模一样的门,对着那张一模一样的惊恐的脸,露出了一个悲哀而绝望的笑容。
“果然,一模一样啊……”
“地球是不可能……被毁灭的吧……”
他轻轻地呢喃。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一个耀眼的亮光向他飞来。
当最后一个人消失的时候,大概就是地球重生的时候。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