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财

下班的铃声在这轰隆隆的车间显得格外悦耳，老张一把扯下手臂上的牛仔袖套，将黄色的安全帽往机台上一丢。

“这天太热了。”

老张嘟囔着，将上衣扣子一股脑儿解了个干净。能看见汗水在他那微微凸起的肚皮上调皮地流淌着，形成一道道小溪，再招呼着脸上那些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向地板砸去。老张撩起已经湿透的衣角，朝脸上一抹，便“踢踢踏踏”地朝食堂走了去。

正午的太阳毒辣辣的，仿佛想叫大地屈服，它努力地射向大地，老张有些晕眩，仿佛这太阳变成了怪兽，正张牙舞爪地向他示威。他几步走到了食堂门口，那一排水龙头前已经站满了人，嬉闹声不段。老张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他掬起一捧水，先是在脸上拍了拍，然后再掬起一捧，用力地在脸上搓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他甩了甩手，在他那微凸的肚皮上一抹，汗珠形成的小溪便暂时地段了流。

“这天要把人热晕啊。”

老张在排队的人群中，不时地还来上这么一句，本就沉闷拥挤地食堂更加变得闷热起来。有人应和着老张的话。

“是啊，去买点饮料，太热了，喝点冰镇的。张哥，你要什么?”排在队伍后面的小伙子热情地问道。

“我就不要了，年龄大了，胃疼，喝不得的。”

老张乐呵呵地笑着，右手往他那有些秃顶的脑袋上一抹，好像又有些尴尬。小伙子朝食堂对面走了去，有些后悔刚才的提议。老张这人还不错，干活都挺卖力，再热的天都没见他请过假，但他有个毛病，就是抠，从来不舍得花一分钱，几年来，都没有见他上班的时候买过一瓶饮料。

“张哥，这要是都像你这么生活，怕是好多做生意的都要关门。”

每次同事这样调侃的时候老张都笑笑，然后来上句：

“唉，年龄大了，胃疼。”老张也不老，四十出头的样子，听同事议论，他家负担确实挺大，有个上大学的儿子，还有两个正在上高中的双胞胎，别说买个饮料，就连平时AA制的聚餐，老张都以各种理由推脱。同事都明白，倒也不点破他，只是在组织活动的时候就不劝他一起参加了。

排队的人群将碗敲得咚咚响，老张望了望这长长的队伍，心想：算了，饭总是吃得上的，就不在这挤了，等会再来。他从队伍里走了出来，食堂门口有一张新贴的通知，老张便朝着公告栏走了去。

“咦?”

老张心里一惊，地上，躺着一枚戒指。只觉得心里像打鼓，老张往四周望了望，没错，是一枚戒指，还泛着金色的光。许是这阳光过于炽热，老张觉得口张舌燥，脑袋都随之热胀冷缩了，耳朵嗡嗡作响。

老张又假装漫不经心地四周看了看，忙着打饭的人群丝毫没注意到他的面色潮红，也是，一个上午过去了，大家都只顾着碗里的饭了。他往前挪了挪脚，微凸的肚子好像也比之前灵活了，一个下蹲，便拾起了戒指，紧接着，滑进了老张的裤袋。他再次往四周看了看，井然有序的人群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看来没有人注意到他。

老张又回到了队伍中，人少了一大半，他长长地吐出口气，想平复一下心跳。可心脏根本不受他摆布，捧着饭碗的双手有些颤抖，在最尽头的角落，老张坐了下来。

这餐饭吃得很漫长，老张想快点逃离这“是非之地”，饭菜寡淡无味，没吃几口，他便匆匆忙忙地将饭菜往桶里一倒，草草地冲了一下碗，回到了车间去。

车间的热浪一阵阵袭来，安全帽就好像一把小雨伞，帽檐四周的汗珠直淌得老张睁不开眼睛，每过几分钟，便要举起那油腻腻的袖套擦拭一遍才能继续干活。他不时看看周围，工友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做着手里的工作，离得最近的一位，也相距个五米左右。借助擦汗的动作，老张将手往裤袋里一擦。

戒指还在!老张的右手拿捏着戒指，好像戒指还挺宽，也很大，还能套进老张中指。他四处望了望，要是有个安全的地方让自己好好看看就好了。可并没有这个地方，车间是不行的，厕所?老张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连排的厕所，万一被谁撞见了呢，说不定到时候捡就变成偷了。

这是老张上过的时间最长地半天班，他心里思量着，给老婆的话，怕是能刚好套在食指上，她倒也是缺个戒指，只是这经济情况，一丝也容不得老张造次。一眼便能望见车间外毒辣的阳光，那颗大树的影子还是那么矮小，想来，太阳还没有半分偏西的意思。

以前一心想要多做几个产品，倒也没觉得时间特别慢，可今天不同，这要做七八天才能买到这么大一个戒指。越接近下班老张越激动，只盼那救命的铃声快点响起。

只等那铃声响第一声，老张便扯下袖套，第一个往车间外面冲了去，挎上单车，直奔家里跑。老张租住在四楼，楼下没有停车的地方，他扛上单车便上了楼。说来也奇怪，平时这段楼梯老张要歇息一次，可今天竟变得轻松起来，连喘息都没有。

单车还放在过道里，老张便迫不及待地进了屋，他连卧室都不放心，直接奔去了厕所。伸进裤袋的右手还有些抖，老张一把将戒指拽在手里。

金灿灿的!

老张按捺住心里的狂喜，打开了厕所的灯，将戒指放在手心，端详起这枚戒指。有字!老张擦了擦双眼。

XX养殖中心!

啥?老张好像想起了什么，隐约记得，只是隐约，中午的时候，食堂好像吃的红烧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