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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普

推荐人:树 来源: 阅读: 8.18K 次

“小利普,是你吗?”

利普

夜晚,房子的木门好像被坚硬的前爪叩击着。我不由得呼吸,侧耳注意着外面的声息。

“是我,我过来找你聊聊。”

叩门声停了下来。外面没有人说话,只是我脑袋里已经清晰的接收到了这句话。

“那么,你进来吗”?

我知道,利普生性羞涩,不会进来陪我聊天的,他应该只是觅食的时候恰好经过我这里。

“不,不了。我一会就走。我过来是想问问,我能不能带走两块萝卜,那个,那个……”他在门外欲言又止。

我算了算时间说道:“好,好的。你挑两根大些的给丽娜吃吧,今年是第二窝了吧。”

“好好”

利普的前爪急促而又欢快地打在木板上……片刻后,我听到拨土的声音,屋外一阵叽叽喳喳。但没过几分钟,屋外又变得悄无声息。

利普是一只老鼠,一只住在山里的老鼠,是不是该叫他山鼠哪?有没有这个物种,我还真不清楚,我只是一个打工仔。人类一直以来在破坏自然,破坏人与动物的联系。而在某一天里,他们突然想要寻求一种人类与自然和谐的关系。有些人努力过后研究出一种能直接与动物交流,并提升动物的思考能力的一种仪器。一台机器覆盖范围只有不是很大的一块。他们说是处于试验期,如果结果好,以后覆盖范围会慢慢变大。

为什么我说我只是一个打工仔哪?仪器试验期当然需要实验了,他们便发出通告,以一份不低的薪水,不高的工作强度的条件把我吸引了过来。唯一不好的事,是要完全过着原始人的生活,没自来水,没电,晚上照明要用油灯。一切会强烈干扰磁场的东西都被排除,我现在感觉脑电波都异常的平稳。但是因为穷,我还是来了,工作时间一年,期间记录下各种数据。

为什么他们自己不来?你问我,我问谁去。

当声音消失的时候,我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他们”是指利普的家族。我打开木门,在门前摸索着,果然,还是会有一只彩色的羽毛留下。自从与利普相识,每次他过来求我的时候,总会留下一支彩色的羽毛。至今,我已经收到了100多根的羽毛。虽然萝卜什么的经常被索求,但好在的是,蔬菜有没有无所谓。因为外面的人会定期在试验区外放一些食品,让我自己去搬。但山里的动物,即使知道我有供给,对于田里的蔬果索取得也很节制。虽说有时候也会少东西,但从来不会将我这地主老财家的地里的东西拿的一干二净。

除了动物们本身的节制,田地没被搬空的另一个原因是利普。他是我门前这片“土地”的守护神。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这木墙根本不隔音,屋外有的夜晚便是各种争斗声。利普总是用战斗的方式,回报着我跟这片土地。

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我,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早晨起床,提两桶水去屋前的地垄上。把桶缓放倒,让水慢慢在土地里的菜行流淌。温柔的阳光洒在渐渐失去动力的流水上,闪闪发亮。而这时候,我的脚边会冒出一个蚯蚓。我总是会轻轻碰他一下,对他说声:“早上好”。

我估计有路人经过这里,会以为我是神经病。但是,我跟他是认识的,虽然他不会说话。刚开始开垦这片菜园时,这条蚯蚓就每天早晨在我脚边露出他那有环节的一头。当然,第一天,我就给他造了个兄弟,一锄头下去,把他一分为二。他当时也不害怕,只是在原地画着sb。此情此景,我也只是一锄头把它塞回了土里。而第二天,在原来的地方,我见到了两条他。先是在我面前摆着s,后来两条家伙合伙摆了个x。

再到后来,兄弟俩死了一条,有一天的半夜,我在屋子里坐着的时候,听到了脑袋里泛着非常急促的波频。我打开门出去,看到了地里米粒大小的两颗绿光。我拿着油灯走了过去,发现一只老鼠在吃一条蚯蚓。我走过去,老鼠刚好咽下最后一口。而另一条蚯蚓在老鼠脚下剧烈的扭动着。虽然这样子不违背自然法则,但我依旧制止了老鼠。

我意识到,现在的我可以跟他谈判:“嗨,兄弟,我拿一块萝卜,换你一条蚯蚓好不”。

脑海里收到了回音:“滚”

谈判破裂,那只好来硬的了,老鼠被我抓起来后,就丢了出去。事端过后,蚯蚓就跟我混了。每天活在我的菜园子的地下,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而那只老鼠,就是后来的利普。

第一次跟利普见面的场景很不友好。好在的是过了两天后,利普被一条蛇追到了我门口。我打开门把他放了进来。不一会就听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抽门,我又打开门放了一条花蛇进来。

我像是对待一个熟人般说:“大花啊,今天一根肠结束了不。你说你,抓不住猎物就知道把他们往我这里赶,当我财神爷啊!”

我拿了一根肠给她,它一扭一扭的走了。我转过头对那只老鼠说:“你认识一个会说话的老鼠不”?

“什么是老鼠?”他回答我。

“什么是老鼠?什么是老鼠?”

我边沉吟道,边靠近他。随后,猛地抓住他那白色的尾巴,将他倒挂了起来。

“诶嘿,上次是你骂我吧?”

“不对啊,‘滚’不是你好的意思吗?”我先是一愣,心想他可能不太懂人类“赐予”他的语言,就把他放了下来。

几秒种后,我幡然醒悟:既然他知道“你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滚”?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角落里,直勾勾的看着我了。看着他的模样,我沉思着:看来,即使有了智慧,动物的本性还是没有变。

我只好像哄一个孩子似的哄着他说:“没事了,以后咱俩就是好朋友。我叫你‘利普’咋样”?

“随你”

“别害怕啊,我如果害你,刚才也不会救你不是”?

“少废话,老子饿了!”

然后便是一块萝卜换来的友情。当他啃完萝卜,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利普,最近我的菜怎么总少啊”

“不是我干的,我之前不敢吃你种的东西”利普用两只米粒大小的眼盯着我。

“那好吧,我以后请你晚上帮忙看着菜地,一个月10根萝卜咋样?”我诱惑着他说。

结果他两个小眼珠子一转说道:“他么的少糊老子,真当老子是三岁孩子啊!一月20根,少一根免谈”。

“我勒个去”我惊讶于一只老鼠的智商。

“一个月15根,不能再多了”

“18根”!

“成交”!

说定以后,他跑了出去。门外一阵拨土的声音,安静之后我脑海里回响着:“先拿个定金”!

当他走远后,我拿出记录本写上:“少数个体会完全接收信息包,并产生人类般的智慧。已发现的个体有:一号智利,一只雌性乌鸦。二号利普,一只雄性老鼠。”

说起智利,我真的是爱恨交加。爱的是,她每次都能给我很足的消息,也能跟我聊天。恨的是,一小时半斤小麦,不能还价。而且她对于多出来的口粮,还要让我替她保管。小麦这种东西,这里可种不出来啊!更可恨的是她每次见到我,总是先跟我报账,顺便套路我本次试验的具体事宜。

夜晚再次降临的时候,这家伙来了,直接从我还未关上的窗户飞进来,落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站在油灯旁边。桌子上便有了一团还不如她自己黑的影子。

“今晚寡人在这里睡”

“好好好,你说啥是啥,我的主人”

“快给寡人上菜”

我拿出一把小麦放到桌子上说:“你要的菜来了,我的小姐”

“滚,再对寡人不敬,寡人就飞走”

我还是蛮怕她走的,毕竟,长夜漫漫:“好的,我错了,我的主人”

“你们还有多长时间结束这个实验”

“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们便会撤出设备跟人员”

“撤出设备后,我们还有这种智商吗?”

“没了,一旦撤出设备,此处的所有生命体便恢复到原来的智力水平了”我惋惜道。

“你说你们,没事搞得什么破实验。显然是在拿我们当小白鼠”她在桌子上气急败坏的“啊啊”的叫着。

“嗯,准确来说,你是一只乌鸦”

“闭嘴!我问你,你们为什么搞这场实验!”

“听他们说,为了实现与自然和谐发展,创造一个美丽而又和谐的地球家园。”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啊!啊!啊!笑死我了,你们先把30里开外的火力发电厂炸了再说吧。”她依旧在桌子上“啊啊啊”的叫着,所有的话语直接呈现在我的脑海里。

“嗯?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按照仪器的说明书来讲。你飞出仪器作用范围,就会失去与人类相关的所有知识才对啊”我抓紧问道

“确实,我感觉得到,脑海里的东西在逐渐模糊。所以赶紧飞回来找你问清楚”她发出一阵不稳定的波频,脑海里的声音便也颤抖起来。

我赶紧拿出记录本将这个发现记录了下来。

记录下来后,我看着智利侧着脑袋看着我手中的笔记。我慢慢的合上了笔记,看着她说:“也没事的,时间一旦长远起来,你们仅仅只会陷入原来的生活状态而已”。

她突然很颓废的说道:“你知道吗?利普被大花吃掉了”。

我手中的笔记本突然掉落,呆在智利面前不知道多久。突然间我想起了丽娜。

“自然法则,自然法则。丽娜哪”?

“丽娜为了保护孩子也被吃掉了。我试着劝说大花,结果她根本不听我的!”智利的头低了下去。

我用手扶着前额,支在木桌上,好久没有说话。灯影在身后的木墙上恍惚不定。

“我明天打算飞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为什么?”我颓然地抬起头看着她。

“嗯,长痛不如短痛,是有这么一句话吧。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没有这么害怕过”。

良久,我都没有再说话,总感觉到有一团难以下咽的东西卡在喉咙里。回过神来时,智利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我悄悄吹灭了灯,瘫在床上,细细想着我为何要来这里?目的又是什么?这个装置要不要继续存在下去……直到窗外朦胧亮时,我才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智利站在窗沿上看着屋前的菜园。

“利普把东西留给你了,你知道在什么地方”说完,智利扑哧着翅膀飞走了,身形像是她刚来时那样自由。

当我跑到窗前时,她已经化作天边的一个黑点。此刻有一种感情在胸口沉闷着,我默默地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失去了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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