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陌上花开

壹

我是一名杀手。

曾经，我叱咤风云，驰骋江湖。是的，曾经。而现在，我受了很严重的伤。

师父将毕生武学传授于我，却没有告诉我什么是儿女情长，正如他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在园里种满百合，为什么只钻研一种毒，更没有提起过，他曾深爱过一名女子。

其实，对于儿女情长，我也并非一无所知。传闻，它很危险。

从树林里穿梭而出，我来到“潭湖”边，想看看自个儿的狼狈样，映入眼帘的却是她的轮廓，巧笑倩兮。耳际想起她的笑声，悦耳动听，却牵动我的伤口，剧痛袭来……

我就这样倒在湖边。

贰

一日，阳光和暖，我循着阵阵百合花香，走近一园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透过窗子望去，一名女子身着白色裙子，风儿挑逗着她的头发，她也不恼，只轻轻吟咏诗词。

此后几天，我都偷偷看着她。

她时而烹茶观月，吟诗作对；时而曲池荡千，芳草欢嬉，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叁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你，惦记我很久了？”她朝我躲藏的地方看了一眼。

我愣了一下，要知道，从未有人能发现我的行踪。

“敢问姑娘芳名”。我决计不是文人雅士，却学着他们文邹了一回。

她扑哧一笑，如百合花开。

“我叫独孤霓裳”。

盯着她高高盘起的头发，我想起了玄宗的《霓裳羽衣曲》。

肆

待我清醒，天色已黑，湖水淳淳，竹林娑娑作响。伤口隐隐作痛，我忍着痛，走向小屋。（我自小的居住地）

百合花香依然清馨，却抚不平我的伤口。

走进屋里，提了几坛酒，取出师父的玉箫。

直至此刻，把酒问月，才真正领略到“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师父于月下独酌时，常吹箫一曲，凄美婉转。小时候，我也吹过萧，平淡无奇，似是缺了什么，师父说，是情，我不懂。

不期然，这么久过去了，我此时的箫声，竟也有杜鹃啼血猿哀鸣的效果。

伍

我们于闲厅对弈，赏灯猜谜，一起泛舟湖上，池庭赏鱼。

功成名就，名扬天下是杀手的奋斗目标，而我只想退隐江湖，与霓裳浪迹天涯。

陆

离开小屋，到师父坟上拜祭。

“师父，徒儿明天有一场生死决斗，霓裳……她说要替她的师父报仇。你们究竟有什么恩怨”？

夜更深了，只有几缕星光让我勉强看清那几朵百合。

百年好合，怕是不能够了，但我曾深爱过，无论她真心与否。

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我对自己说。

柒

我洗了把脸，整理好衣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你来了。”她冷冷说道，话中不带一丝情感。身披紫色衣裳的她，更添了几分高贵幽雅。

“霓裳……”我轻唤一声，尽管他的话如冰锥一般刺痛我的心。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恍若隔世。

刹那，我们同时出招攻向对方，两把剑的碰撞擦出了大片的火花。几个回合后，我招式一变，挺起胸膛，欲迎上她的剑，她却先一步，迎上了我的剑。剑尖越来越近，终是刺向了对方的心口边。

几乎是同时倒地，那一刻，我们相视一笑。

爱，从来如此，出乎意料，却又总在情理之中。

捌

“霓裳，你醒醒，看看师父，你并非孤儿，为师便是你的娘亲啊……”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哭泣。

我是比霓裳早一点清醒的。

霓裳的师父用真气护住了她的心脉，她却迟迟不醒。

霓裳的师父将真气都输入她的体内，她终于醒了。

原来那天，霓裳的师父寻着百合花香，走进小屋，又想起我所佩戴的剑，随即明白了：他并没有负她。

霓裳的师父真气耗尽，又触发身上的毒，随师父去了。但她是幸福的，曾有一人，爱她爱到放弃一切，为她种满百合，为她终生钻研解药，为她受伤而死，独自承受一切痛苦。而她，替他生了一个女儿。

陌上百合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