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

指路

秋雨后的街道，被路灯映得闪闪发亮，如铺满地面的金子，诱得人眼皮直跳。稀稀两两的人，可不像逛街般慢游，全是裹紧衣领，扎严衣袖，相互依偎着低头走着，似乎还叽咕着“一层秋雨一层凉哩”。

这时一只影子散步似的走来，两只大眼睛在细窄的面上显得格外醒目，但两颗眼珠子却像生了锈一般活动不开了，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吐着奇怪的字眼，知情的人都知道，他又失恋了。

他叫如意，以恋爱史被人们所谈笑，他的恋爱史足以出版一册书籍。但是为人却无诟病，虽平时言语甚是不多，但街坊四邻谁家有需求帮助的，他总驮着背第一个赶到，于是人送外号“驼一”。

他走着走着，突然抬起头张眼看了看，原来是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顿时脸色凝重起来，他想到了西方圣主被行刑的十字架，似乎暗示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惆怅，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帅哥，请问去枫林巷怎么走？”一个中年女人从车里探出头来，像是一个黑车司机。

他回过头瞅了瞅，本不想回答或是敷衍一句，但他眼睛突然一转，想了想说：“沿这条路直走到头，会看见翡翠街，然后右转进入郊区，穿过红树林就行了。”

“谢谢啊”女人道完谢就照着他说的路线驾车驶去。

他得意地看着女人远去，心里的邪火似乎也在这时出了，他嘴上邪恶地笑了笑，心想自己也终于尝了一回玩弄他人的滋味。他便昂首向前走去了。可就在不远处，他停下了脚步：

“不对，不对不对，这么做好像……”

“哎呀，没什么不妥，大不了到不了呗，又不会怎样。谁让我今天心情不好！”这时他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两个自己在打架。

“不，还是不应该这么做。”他双手抱着头，好像最终战胜了邪恶的自己。

“翡翠街，郊外，红树林……哎呀，坏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里有恶人呐，恶人呐……恶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况且她还是个女的……啊！啊！”

他赶紧往身后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那要倒霉的女人的踪迹。可是，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两排路灯杆在相互对视着，似乎是谁也不服谁。

“对，车牌号，报警，对，多少……多少来着？皖A，，，”他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想让号码牌自己蹦出来，“皖A，3，，什么来着，什么啊，，啊啊！”

他一想到女人可能会被抢劫，强奸或是直接……他崩溃了，瘫坐在地上，他开始恨起自己来。他使劲抽打自己的嘴巴，裤子也在使劲地吸着地面的雨水，不一会便湿了大半。

“哎呀，糊涂啊，糊涂，你是作了孽了，蠢猪，知道有恶人……唉，都是那女人，叫我心神不宁，臭女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他愤恨着扶着路边的树枝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家晃去。他矮小的身材被昏黄的路灯拉得老长，甚至变了形状。

回到家后，他径直走到了自己的房间，连母亲问话，也只是摇头点头，似乎害怕一张口就被闻出杀人的味道来。

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灯也没有开，只是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似乎在瞧着什么秘密。他在想，女人最好只是被劫了财或是劫了色，不要杀人才好。万一一命呜呼了，会不会牵连到他，会不会坐牢……他想了好多，致使他血脉喷张，口干舌燥。只要窗外有警笛想起，他都要竖起耳朵听是不是去往郊外的红树林，但好几次，都让他失望了。终于，他的精力被消磨殆尽，却已是后半夜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一扫雨后的阴霾。他挺着两只黑眼圈和红肿的腮帮刚到公司门口，就被有人从背后叫了名字：

“驼一，等一下”

他心里一凉，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了，他艰难地回过了头。是门卫大叔。

“你的信，哎哟，驼一，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说完，便慌忙地扭头逃走了。

他捏着这信封，却怎么也不敢打开，是公安局么？是的，他断定。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可最后他还是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全家福，信上写着：

尊敬的如意先生：

安好！感谢您昨晚倾情指路，让我们一家如此快乐地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