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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以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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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L在这个学期上完第一节日语课之后突然走得很近了,我记得我们一起上过很多次课,从瑶瑶老师的启蒙班到巧巧老师的N2班,但偏偏之前两年都不熟。

灯以外的地方

L是个很奇怪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生性反复无常”,而我也恰巧思维比较跳跃,所以我们俩经常聊着聊着就偏离本题,扯了一堆别的,所幸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正经的事情需要理性地探讨。他常说自己胸无大志,唯一的梦想是傍个富婆,从此后半生无忧无虑。

我们不是同一个专业,最近却经常一起去吃饭和学习,L说过他想跨考中文系研究生,我列出一些中文系本科生必读书目给他,他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有天晚上我们吃完饭去操场上散步,到累的时候就坐在人造草坪上,什么也没谈,他的网易云音乐会员还有三天到期,于是就拿着他的手机听歌。我歌单第一首是李荣浩的《落俗》,每次听到“有时为了生活性格变差变坏变混蛋”的时候,我都有种想说却说不出话的感觉,如鲠在喉,那时我身边坐着L,我想问他:你想过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吗?他把歌切掉,换成一首日语歌《片思い》,中文就是“单相思”,我想起前几天晚上他送我回宿舍楼下的场景,我们走在路上,很久没有说一句话,我突然说起特别喜欢一部电影的主题曲,叫《One more time,one more chance》,他问我是谁唱的,我说是山崎,他的耳机里刚好就在放这首歌。

我想很久以后我都会记起这样一个晚上,我和L走在路上,从一个又一个路灯下走过,我刚好想起这首歌,而他刚好正在听着这首歌,我们彼此确认,记起电影就叫《秒速五厘米》,还有那句非常经典的台词: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我心底有种莫名汹涌的冲动,在没有月色的夜晚里,L戴着帽子,我只能看见他侧脸的阴影,就在我想要张口的刹那,脑子里却浮现出ちゃんみな在《美人》和《大丽花》的MV歇斯底里叫叫喊的样子,那远比我此刻的苍白来得有张力。

我只给他看了这两首歌的MV。

L在大二的时候为一个室友顶过处分,以至于在综测时面临德育分可能不及格的境况,那段时间他有些焦虑,但综测过去之后也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了。与他不熟时我总觉的他为人比较高冷,一幅冷冷淡淡的样子,不爱说话,每次在日语课上回答问题的声音也很小。我总觉得他很奇怪,是那种低着头走路,突然间碰壁,也不会抬起头来看看撞到的是什么的人。

我还记得开始熟络时他说人生理想就是找个富婆,我问他那为什么还要学日语,学日语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回答我说:因为日本的富婆更多。我不记得是因为他故意的玩笑还是因为我明白他所指的富婆多的原因,总归是觉得他有几分幽默的。L想傍富婆是真切地想过的,甚至一直在真切地想着,我喜欢这种真实,即使之前我怀疑他在开玩笑。

前些天整理自己在宿舍的东西,发现尤克里里和拇指琴已经落了很厚的灰,我于是和L谈起这些东西,才知道他之前会弹吉他,还和室友想过要组个乐队,我想把尤克里里送他,但他已经懒得再背谱子了。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明明他对文艺更加感兴趣一些,却选择了工科专业。我们在一个难得有阳光的下午坐在云影湖边的石头上,深秋已至,柳树仍青,在那种无人开口的情景下,他突然说出一句“杨柳岸,晓风残月”,我绷不住笑了,虽然我并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好笑。想起之前聊天,他说开始看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感受很深,一直记得那句“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就不会有悲伤袭来”,之后很喜欢芥川龙之介的电影《罗生门》,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上夏目漱石,并且钟情于这一个作者。

总感觉喜欢夏目漱石的人都很温柔,是我一直以来就有,也因为只是他给我这种印象。

有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山上,不管白天的气温如何适宜,深秋的夜晚总是有几分寒冷的,尤其在小山上,风成倍,冷成倍,温暖一减再减,在林间走着,突然间就闯进了一片桂花的氤氲中,沉沉的,冷冷的,就笼罩在小小一片地方,风吹不散,我把旁边的桂花树指给L看,但他不看桂花,只一直看我,山上没有灯,于是黑暗里,我能从他聚焦的目光里得到几分温暖,然后随着他视线的移开而意动。山顶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停留的东西,唯一能让人驻足的大概是山下被灯光充斥的校园和远处的大楼,没有星星,也没有万家灯火,寒风绕过伸出的手指就像绕过树枝一样,我始终不敢去触碰另一只手。

我们很快就下山了,如往常一样,我们走在路上是没有什么话说的,风纠缠着冷意充斥在我们身边,L突然在路灯下停住,我回头望他,听见他说:“灯以外的地方都是黑夜,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去呢。”我愣住,但他却已经笑着往前走了。

我有些不解,但想起他在路灯下低头笑着的样子,只觉得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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