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怨秋心偕谁隐之护士42少妇
第二日清晨,太阳出来了,地上的积水开始蒸发,到了第三日已完全看不出下过雨的痕迹。
这两天来,丁陵除了跟冷入凤查房,就是呆在护士站的柜台前面补病程。
他不愿意呆在医生办公室里。
“你为什么总喜欢呆在我们这边,里面不是有空着的计算机么?”有一天一个值班护士这样问丁陵。
丁陵并没有生气,笑道:“我觉得呆在这里要比里面舒服很多!”
呆在外面是要比呆在地狱一般的坟墓里要舒服得多,很多。
也有一次,另一个护士这样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的忙,是不是同情我们?”
丁陵觉得很奇怪,睁大了眼睛,但随即道:“不是。我是想学东西。”
还有一次,一个实习护士问他:“你是不是学过文学?”
丁陵喃喃道:“为什么这么问?”
那实习护士道:“你是跟着哪位老师的?冷如风?”
丁陵很好奇,追问道:“额,你怎么知道我学过文学?”
实习护士却气道:“你没发现我已经改变话题了吗!”
丁陵只有点头。
实习护士又道:“你为什么总是笑,对谁都总挂着个笑脸?”
丁陵道:“我想笑,便笑了。”
……
在护士站的时候丁陵并未感觉到压抑,反而很开心,和实习护士在一起时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虽然他还很小,但整天混在那些已婚的中年妇女中间毕竟太不像话。
丁陵很懂得这里面的玄机,他不能与她们走得太近,就像两只刺猬若是呆得太近了不仅不能彼此取暖,反而会刺伤对方。他称呼她们为“某老师”,或“美女老师”,实习护士直称作“美女”。
她们的工作极其单一,除了配药、输液、测血压体温、打针,还是配药、输液、测血压体温、打针。而病人一旦多起来,繁琐的事就更多了,于是一会儿有病人来租轮椅,点滴完了要换输液瓶,花了太多钱来查看账目,医生开了检查单问该到哪里去做检查,病人家属来探望病人问“某某”在哪个病房、几号……
所以,有时她们也没耐心,对病人,对丁陵。
她们的耐心早已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琐事中被磨灭。
她们的青春也在流逝,流失在了一批批来来往往的病人中,一去不复返!
丁陵其实除了必要时,是很少跟她们说话的,而对于她们的问话,无论语气是否温和、直接,他总能友好的回答,所以双方相处无事。
丁陵也渐渐明白有些事是忌讳的:
一、她们闲聊(打电话)时尽量避之,在旁偷听、插嘴、窃笑都是禁忌;二、她们安排的事一定要会,不能不会;三、在她们繁忙的时候勿要让她们帮忙;四、尽量避免主动发问;五、赞美她们美貌、资历深,她们的孩子当然是最优秀的天才儿童。
接下来这几日里她常听那些已婚护士在私下里议论34床病人,丁陵却只作不闻,毫不理睬。他知道这些已婚少妇谈天的时候是不喜男生在旁偷听的。
——她们也是女人,所谈论的也无非是关于“男人”和“打扮”这类的话题。
呼吸内科的医生几乎一大半都是女人,剩下的几个男医生也已被升为“主治医师或副主任医师”,要么在坐门诊,要么去做纤维支气管镜了,只在早上交班时来一趟科室,余时或多不在。
所以,这些少妇们相互洽谈却并不在意丁陵这样的实习医生;若是他们不知趣,总有机会令他们难堪的。
——丁陵当然也很知趣。
——丁陵自然也不想难堪。
谁又想难堪呢?
但一个大男生被围在这样一群多嘴的脂粉堆里,他有时也感恶心。
有一天丁陵值班,白天里只收了三个病人,冷入凤自觉无趣,径自走入休息室,只留下丁陵和几个护士在外面。
到了晚上仍是未曾接到门诊那边的电话,想是没收到新病人的缘故,于是那几个护士就围在办公室里的那张方桌前闲聊起来。
“唉哟,我的命真是苦哟!”
一个身着制服,头戴护士帽的短发护士在那里抱怨道,“我们这些人生来就是农村的,样貌还过得去,当初不知哪根筋短路,嫁给了个没权没钱的……你们说说,你们说说。你说我生在城里面还好些吗,偏偏又生在农村,生在农村也就算啦,还嫁了这样的人……你瞧瞧人家34床的病人,西装革履的,住的是VIP不说,吃喝拉撒尽是请的钟点工在护理……
”是呀,人家是有钱人!“一个青年护士附合道。
丁陵心道:”原来女人不仅爱自我表现,贪慕虚荣,还好议论别人。哎,女人为什么都要有这个毛病呢?
——还是少女最美,她们天真、可爱、漂亮。女人不能结婚,婚姻不仅是爱情的坟墓,也是女人的坟墓。女人一旦结婚育子,不仅身材走样,曲线全无,性格反差也极大。可爱变成了傻笑,高贵变成了庸俗,还爱猜忌、护短。
最可怕的还是女人的唠叨,十个女人怕是有十一个女人都爱唠叨。要是进入更年期的女人更不得了,脾气比犀牛还大,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腹部脂肪堆积,倘是铺上厚厚的脂粉,抹上浓浓的口红,勒紧裤腰或仍有几分女人的韵味。
然而,那时的女人就不爱打扮了。所以,连女人的韵味也没有了。
男人都好‘偷腥’,不‘偷腥’得男人简直少得不比不爱唠叨的女人多。男人‘偷’的绝对是少女,而绝没有男人愿意去‘偷’少妇的。“
他们很明白少妇的可怕。
自然也很明白少女的可爱。
为什么她们自己不能明白这一点呢?”
就在这时,只听短发护士又道:“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学人家多好呀,傍大款,吃香的,喝辣的,哪用得着整天地愁这愁那?房子倒是付了首付,现在月月还,月月还……”
她连说了几个“月月还”,丁陵不禁失笑,但随觉失态,忙掩住了口。
短发护士瞪了他一眼,续道:“这不是要命么,最近又是要买车子,我那老公在外面又没挣几个钱,你们瞧瞧,我倒是咋办?我幺儿,你们是不晓得,要喝几百元钱一桶的奶粉?”
另一位身型发胖的少妇年纪护士左手掌中握着一面精小的镜子,理了理头发,脖子左右晃动,要找寻脂脸上的“青春痘”,她听那短发护士说到这里忙插嘴道:“张姐,你不知道我们幺儿以前还不是这样,呕死人了。一般的奶粉喂到他嘴边都不吃,把它吐出来流得满嘴都是,非要进口的奶粉他才肯吃。现在这不,又要报什么舞蹈班、艺术班,又要报什么奥数班的,虽然拿了几个一等奖,但真是呕死老娘了……”兀自修着指甲,竟瞧也不瞧余人。
丁陵听见她说“呕死老娘,呕死老娘”又不禁偷偷笑了出来。
一干护士皆向丁陵望来,他却浑然不觉。
“我们在这里聊得起劲,你小子在这里作甚,要写病程到外面去写。护士站里的电脑随你用。”身型发胖的护士嚷道。
丁陵自觉无味,兀自离去,然而仍能听见她们闲聊之声。
“杨姐,你多少斤重?”
“反正比你们都重。”
“以前没生娃娃前是两位数,现在再怎么减也是三位数。”
“各人体质不同,你看主任无论怎么吃还是那么瘦,我们这些喝口水都要长胖。”
……
“王姐,你那条裙子是在那里买的,看起来很好看得嘛?”
“就西街‘东方之星’那家服装店买的。”
“好久我们有空去逛逛嘛,好久都没出门了。”
“就这周嘛,正好圣诞节,那边搞促销打折的嘛!”
办公室里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丁陵停下打字的双手,堵住了耳朵,喃喃道:“一群苍蝇见到了腐肉,欣喜若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