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与女孩

在南方，六七月份天气总是多变，炎热的。前几天上学还电闪雷鸣下着暴雨，这才刚回到老家过端午，整个人都已经被晒得闷热。

坐在宽敞的大厅中吹着电风扇，嘴里啃着西瓜，双手拿着冰块不停地往脸上敷，身上的燥热依旧不减。

大地冒着蒸蒸热气，整个世界都好像在发烧。小黄狗躺在阴凉处舔着舌头散热；麻雀们错落有致地排在榕树上啼叫；鸭子们也急忙钻出了窝，蹦到不远处的小池塘里嬉戏；忙碌了半天的农民们也带着疲倦进入了梦乡。整个村子尤为安静，大家都在寻找自己的清凉。

“呜呜呜呜呜呜……妈妈，抱抱，嘛嘛嘛……”甜糯的童声伴着阵阵啼哭从隔壁透了过来。声音不是很大，但在如此安静之中却是非常清晰。“呜呜呜呜抱抱，妈妈抱……”声音连续不断，没有减退之势，反而越来越洪大。使得困乏的意识开始变得躁动，大力地拉动窗户，透过刺眼的阳光往下看。

一个看起来一两岁的女孩，打着赤脚在炎热的水泥地上啼哭。头发很凌乱，带着大量的汗水，眼睛已经哭肿了，还是不停地往下掉眼泪。张大的嘴巴不停呜咽着，口水也顺着流到了衣领上。她的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睛，似乎刚睡醒。整个人就这样站在火辣的阳光中哭着，很是叫人心疼。“哎呀，你看你啦，妈妈一走你就醒，妈妈还要干活啊，又不走，快回到家里面去……”一旁的妇女手里拉着木头，一边安慰女孩。她的声音有些夹壮，说的普通话也不标准，断断续续，有些吃力。即使如此，她还是不厌其烦地安慰女孩。女孩还是哭着，跑着过去便抱着妇女的腿。“妈妈抱，妈妈抱……”妇女拉着木头的手不得不停了下来，抱住女孩坐在小木凳上。女孩双手紧抱着妇女，口里呜咽着，生怕她消失。妇女手拍着女孩背，轻轻地安慰她。两个人就这样沐浴在阳光中，很和谐。我看不见妇女的脸，她戴着帽子，但我想她此刻一定很辛福，也很欣慰，也有一丝惭愧。

过了许久，见女孩心情慢慢好转。妇女便把女孩放在木凳上，开始干活。女孩见此便又开始了呜咽，双手伸向妇女“妈妈抱妈妈抱…”平静了不久的哭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泛滥。“好，妈妈抱，……妹妹看，那边天很黑，开始下雨了，妈妈不把木头拿回家里，以后怎么用呢。妈妈不干活，怎么养你呢……”妇女亲切地安慰女孩，手里的工作依旧不停。是的，大雨将要来临了。天际边乌云密集，整个天空开始浑浊起来了。女孩似乎听懂了妇女的话，很懂事的开始妥协。但尽管如此，女孩的下一个动作却令我更加惊谔。她跑到了妇女的身旁，扯掉了妇女身上的手套、帽子还有穿在身外的薄纱衣。这三样，很显然，只要是村里人们干活时都要穿的。但为何女孩会如此强制力地要求脱下？我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望了望妇女那臃肿的身材，还有她那因长期干农活而干燥枯黄的脸，此刻流着汗水戴着笑容。我想，这应该是一个令她开心的答案。

妇女从屋里拿出来了一些玩具，摆在地上的阴凉处给女孩玩着，自己在一旁干起了活。

大雨最终没有降临。大地间还是一片蒸腾。今人燥热也令人深思。

下午，我又在阳台上听见了女孩的哭声。这次，她被年迈的奶奶抱着，腿脚用力地挣扎着，口中不停地传来呜咽声“要妈妈，要妈妈……”整个人满头大汗，鼻涕泪水也弄了一脸。奶奶也轻声哄着，但不起丝毫作用。

妇女这次并没有安慰女孩，她拿着扁担挑着两个桶，便无声地消失在这个院子中。

临走时，我看见了她穿着那件薄纱衣，头戴着那顶帽子，手里依旧戴着那双手套。

原来女孩如此强制力地要求脱掉那三样东西竟然是害怕妈妈丢弃自己。

一个四五岁都不到的孩子就如此懂得如何保留在妈妈身边，不免让人心酸，也让人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