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是青春 (1)
我时常躺在床上听着屋外断续连绵的雨声。
滴答,滴答,一声,又一声。
这种冗长的悲伤,就像是你独自坐在空无一人但黑暗豪华的电影院看一场没有字幕的好莱坞恐怖电影。
是的,就是那种,无法言喻,不可名状,无人倾诉,近在咫尺,苍凉浮夸的悲伤。
那种感觉能令我浑身发抖。
用现实的语句来描述,就是:你爸妈离婚后你才发现你妈一直是别人的情人,你认识多年的亲密好友狠狠扇你一耳光,你暗恋许久的少年没能和你在一起,你的仇人为了陷害你不惜一切,而你,就算什么都没做,依旧是错了。
这他妈是烂俗的故事,一种读者都不稀罕看的狗血小说。
我在这样的生活中,当着自己故事的主人公。
悲伤犹如藤蔓,猝不及防的缠住你。
你无法呼吸。
就像我路过家门前的那所小学,每当下课的时候,操场上总是人头攒动。女生有的三五成群结伴挽手一起去厕所,路遇心仪的男生满脸羞涩面额潮红,有的聚在一起激烈的讨论着某个老师或是看不惯的同学又或是大家都敬仰的神话般的人物;男生在你推我我追你跑来跑去,打篮球踢足球又或是玩着幼稚的游戏,相比早熟的女生他们依旧还是孩子,所以偶尔的较为高挑成熟的男生总是很招人青睐。
每当看见成群结对熙熙攘攘的女生,横冲直撞面无表情的老师,一脸怒气被来学校叫的家长,我总是觉得,我那不美好但却深刻的青春童年,从没离去。
每当看见混在小学生里,个子高挑,干净明朗,阳光帅气,所到之处都有人羡慕议论,较为安静成熟的男生,我总是将他和记忆里秦淮幼年时的样子重叠。
不同于一般的暗恋。我和秦淮到现在认识也有十年,一直都是以朋友相称,绝不是见面羞涩的说声你好然后走掉,而是遇见了能够肩并肩聊天寒暄逛街并一起回家。
他是我难得的朋友。
我是他万千朋友之一。
正是这样的关系,我都忘了从小学起替他收了多少情书。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孩总是说这类似“你认识秦淮吧?是好哥们吧?那他喜欢什么?有没有女朋友?”的话。
我向来是当场干脆拒绝,收了情书后立刻扔掉。
因为他我真的树敌太多。
他是头脑好,对事沉着,给人以安全感的人,从小就是。
我是敏感的刺猬。
我总在想,是不是在我见到他不顾一切就过去的时候,他是不是经常厌烦,是不是很想呵斥我,只是他多年的良好家教让他不得不忍耐。
然后,直到他无法忍耐,终于有机会离开。
就义无反顾离开。
自然不是如同一般小说的去国外,他是爸爸调去别的省会做了什么官,于是一家人欢天喜地都走了。
原先秦淮在我们学校就是名人,家世好,学习好,长得好,性格好,都好。
走的时候更是人尽皆知,沸沸扬扬,班主任更是虚伪的搞了一场送别班会。
说什么让他在那座城市好好念书将来干一番大事业。
那场班会主调凄凉的像是谁的葬礼,让活人都压抑的像是要死掉一样。
同学们都哭的撕心裂肺,生怕以后他子承父业了有出息了记不住自己。
我当时坐在最后一排的破椅子上,冷冷的看着所有人,烦躁的双手抱胸骂出一句恶毒的“哭你妈逼全都有病”。
然后我却哭了,哭的最大声,以至于全班开始安静的看着我哭。
最后是秦淮走下讲台抱住我,眼中的悲伤深不见底。
或许,杨欣阳那时就知道,我喜欢秦淮,只是不动声色等一个好时机,找个借口撕破脸。
呵呵,杨欣阳,我亲爱的朋友。
那时我引以为豪的,也许只有这点骄傲了。
也不算骄傲。
像是听到有人在身后说坏话时直接上去质问,一言不合抬手一巴掌,上学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甚至被仇家堵到家门口了都依然处变不惊的和别人打架,并且最后他们都会被我疯了一样的气势吓跑。
最后没人惹我。
做人差到走在路上都有人绕道而行。
现在想来那时太可怕了。
但那时我却不在乎。
我那时自以为自己有够坚强。
坚强到感觉不出悲伤。
再后来,有一次提前回家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了。
家中散发一种荒凉的腐臭气息,以至于给人感觉是埋在地里多年的棺材被人挖掘后开棺后,那种冷冰冰的恶寒。
爸爸坐在沙发上吸烟。
我记得他看向我的第一眼。
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他说,你别不争气。
我点头,若无其事走出门。
街坊邻居指着我议论,说我妈可真不要脸,先是二十岁就未婚怀孕,现在快四十了还要当别人情人。
顺便还说到我。
说我和她一样,现在就这样不死不活,以后指不定怎么堕落。
那年说风凉话最多的是杨欣阳的妈妈。
她扭着和她女儿一般的矮胖身体,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从她女儿的贱嘴里听来的有关我的一切。
她肯定是觉得上次和我妈吵架的时候被我妈泼了一身水失了面子,伺机报复。
流言蜚语向来是没完没了。
我只是很淡定的走过去,没说话看着她。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杨欣阳妈妈那时抬头看着我,一脸理直气壮。
她嘴里冒出的大蒜和姜味熏的我头晕眼花,胃里的血腥一阵翻滚,我当即走到一边扶着墙吐的一塌糊涂。
“我妈再怎么不要脸也是自己本事,闭上你们的嘴谁都好。杨欣阳你要是嫉妒赶明儿我给你找个好的,哦,绝对比秦淮好。”吐完后我看见一边杨欣阳和她妈在一起对别人说我什么,怒从中来,径直走过去丢下一句话。
女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脆弱,我也算和杨欣阳从小长大,只是她让我替她约秦淮出来那天我正巧被仇人追杀然后忘了,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变得尖酸刻薄,话里话外全是嘲讽。
杨欣阳的表情我没看见,但声音的音调尖的厉害:“你下贱!你和秦淮关系那么好是上床了吧!”
“有本事你也和他上啊。”
我转过身,平静的说着谎。
他走了都还不能摆脱我这个噩梦。
只是三八果然就是恶心————
我随口讲的那句话被杨欣阳记住了,并且还到学校大肆宣扬。
后来的半年里,看我不爽的人又多了一件可以说的事:我勾引秦淮上床后又被秦淮甩了。
是秦淮那就算了。
我曾哭喊过——
当悲伤猝不及防引出过往的所有记忆。
你是在哪里。
没听到啊——
在别人经久不息的议论中我度过了没有他的三个月。
那是超市大促销吧,我带着三百块来买半年的生活用品。
买完后拎着一大堆东西艰难的在超市前的广场上移动。
“前面那个不是……”
“你小点声!”
“怕什么!她做的出我们还说不得啊!”
“不是说她妈妈做鸡,她被玩了之后就被甩了吗?”
“那还不是啊,不要脸的货,杨欣阳还说她堕过胎呢!”
……
她们要死了。
我那时脑子里想的就是拿起二十六元的沐浴乳向她们砸过去。
但后来她们肆无忌惮的议论停住了。
“你们说谁?”
我听到一个冰冷的男声。
“没谁……”开始变得唯唯诺诺。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是她自己犯贱。”
我忍不下去了,狠狠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走过来揪住正在说话女生的头发:“继续。”
她要再说什么难听的我不会客气。
只是她没说话,他身边的另一个个子高的女生笑起来:“你也就是打打架的本事。”
“错了,你们不是说我还可以勾引别人吗,不是说我还怀过孕吗,我本事大着呢,只是对你们这些正真的喜欢在背后放屁的贱逼,打打架就够了。”我放开手中的女生,没有继续的动作。
那是年少轻狂。
高个子女生可能是觉得说不过我,开始像泼妇一样高声尖叫:“你和你妈就是不要脸!未婚先孕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可笑,我突然就未婚先孕了呢。
这种事是解释不清楚的。
你越解释,越没人信,她们以为你怕了,就传的越厉害。你不解释,也不行,谣言越积越多,变得人尽皆知。
天气很是明媚。
阳光透过点点树叶撒下一片片的斑驳。
人群渐渐开始庞大。
围观。
记忆犹新的一幕是我在她话音刚落时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想再打的时候,手臂被人抓住了。
“别闹了。”刚才帮我的男生。
我正要扭头骂他不要他管,可是扭头后说不出话了。
不管他在哪里,有多远。
我的哭喊。
真的,听见了——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