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陶醉的晚上

（一）

九月一到，就有了秋意。风清气爽，天高云淡，天气舒适宜人的秋天到来了。

秋季开学才几天，这天上午，郑重正在办公室里埋头写教学计划。有人推门进来，郑重一抬头，愣住了。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将近一米七的身高，亭亭玉立，秀发披肩，漂亮的脸蛋上一双迷人的总带微笑的眼睛。这双眼睛他太熟悉了，那双美丽的眸子经常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回荡。白的确良上衣束于腰间，藏青色裤子裤线笔直，很尖的高跟鞋。肩上挎着一个小红包，小巧别致。浑身上下透出无限的青春活力。

“喂，辉辉。”郑重正看得出神，一声甜甜的喊声把郑重惊醒，郑重这才回过神来。脸一红，赶紧起身让座，“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二小姐’呀！”

“你呀，早把我忘了是吧！给你写信你也不回。”“二小姐”的脸上面带责怪。

“哪里敢呐！一是我工作太忙，二是不知道写啥好。”

“还说呢，我上师范都三年了，你就一直那么忙吗？我都给你写了三十多封了。你倒好，写信让你寒假时到我家玩你都不去。”

“我不是怕人多嘴杂吗！得了，都是我的错！”郑重这句话声音明显很低，自感底气不足。

“人多嘴杂，怕啥呀！我都不怕，你怕啥？我们光明正大有啥怕的。你是找借口变心了吧！”

一句话问的郑重哑口无言。

（二）

彩霞和家辉从小就青梅竹马，同住在村里一个叫盐胡同的地方。他俩同岁，都是七零后。彩霞是九月初四的生日，这个家辉记得很清楚。（家辉高中毕业来到学校教书以后，由于写文章署了“郑重”这个名字，索性改名郑重。）自小彩霞就叫他辉哥。长大后两人的关系日益密切，彩霞改称他为“辉辉”，也属昵称吧。家辉家住在胡同中间，彩霞的家在胡同北头。两人从小在一块玩，一块到大奶奶家听大奶奶拉呱。大奶奶很会讲故事，什么《二十四孝》、《包黑子》、《孟母三迁》……等等等等。没事大奶奶还教他俩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人之初，性本善……”，“弟子规，圣人训……”。

上学了，家辉总是到彩霞家叫她。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一天下午放学后，彩霞突然对家辉说腮疼。家辉瞅了瞅说：“肿起来了，不是痄腮吧！最近得痄腮的很多。”“那咋办呐？”其实彩霞从小就很有主见，只是和家辉在一起便似乎没了主意，老爱让家辉拿主意，甚至有了依赖感，家辉也乐此不疲，充当大哥哥的角色。

“大人们都干活还没回来呢，我带你找个人治治，咱班好几个得痄腮的就是他治好的。”“谁呀？”“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家辉和彩霞来到家辉家隔壁一老爷子家，此老名叫郑春山，是个传奇武术家，家辉和彩霞听大奶奶讲过，有一年村里的骡子被盗，是河北沧州飞贼所为，郑春山只身会群贼讨回了被盗的骡子。郑春山老爷子自幼苦练武功，抗战时参了军，却站错了队，虽凭一身好功夫在胶东当过特务连连长，“文革”中没少挨批斗。此老瘦高个，花白的大背头，头发齐脖子那么长，和当时三十多岁的妇女的头发一样。一双深邃、犀利可以洞穿一切的小眼睛，偶一凝神，便发出两道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彩霞见了老爷子怕得要命，紧紧贴在家辉身后，直“辉哥、辉哥……”的叫。

“老爷爷，您给看看。”家辉一指身后的彩霞的脸。老爷爷辈分极高，家辉的爷爷也要喊他一声爷爷。

老爷子微微一笑，嘴里发出两声“哼哼”。“稍微等等吧！”老爷子边说边拿出砚台磨墨，彩霞既好奇又害怕，“辉哥咱走吧！”磨好墨，春山老爷子来到屋外，面对即将落山的太阳，嘴里念念有词，一脸的虔诚。念毕吸一口仙气，憋住了，回屋拿毛笔在彩霞脸上画符。彩霞见了嫌脏想躲，家辉便用双手扶住彩霞的头。画的啥家辉和彩霞也看不懂。画好后老爷子一口仙气喷到彩霞脸上。

“回去吧，晚上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辉呀，这丫头谁家的？”

“西魁大爷家的二闺女。”

老爷子“噢”了一声，他知道说的这个“西魁”是村支书郑西魁。

第二天，家辉匆匆吃过早饭，迫不及待去看看彩霞。彩霞的腮明显好了。正有说有笑的和她爹娘说家辉领她去看痄腮的事呢！

“辉呀，多亏你了！”彩霞娘见家辉进来忙说。

郑西魁边吃边说：“别墨迹了，快吃了饭跟辉去上学。”

（三）

“辉辉，你也不问问我是来干啥的？”一句话打断了家辉的回忆。

家辉愣愣的说：“你不是上师范吗？毕业了？”

“毕业了来贵校实习，你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呢你猜？”彩霞故作神秘，那双美丽的眼睛笑得更加迷人了。

“是啥呀？不好猜。”其实家辉隐约能感觉到她的来意，故作糊涂。

“正巧来贵校实习，正好来瞅瞅你。高兴不！”彩霞眉飞色舞。

家辉激动了，两手紧紧攥住了彩霞的右手。正下班时间，怕学生看见忙又松开。彩霞却没那么多顾虑，觉得心里甜甜的，热乎乎的。

彩霞和家辉一块上的小学，一块上的初中，一块上的高中。刚上初中那会儿男女生还不大好意思说话呢！当然没别人的时候他俩也聊两句。那时的彩霞少女初长成，也越发的漂亮，眼睛更迷人了。没有了上小学时的无拘无束，两小无猜。他俩都感到压抑，多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多聊会儿啊！

有一天中午打饭的时候，家辉排队刚好排在彩霞的后边，同学们慢慢向前挪动，一不小心家辉踩掉了彩霞的鞋，彩霞一回头回眸一笑。家辉刚要说什么，被多事的李中华看见了。

“哎，快来看呐，踩女生鞋了。”

家辉脸通红，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同学们也跟着起哄：“对不起就完了？给提上！给提上！、、、、、、”

彩霞也高傲的抬起脚，她那神气十足的样子简直像一个高傲的公主。

家辉骑虎难下，狠狠的瞪了李中华一眼。

“提就提，男子汉大丈夫，好汉做事好汉当、、、、、、”“不怕我手粗哇！”如此尴尬之下，家辉仍想调侃一下，缓解一下气氛。听家辉如此说，彩霞高傲的又将脚往家辉面前伸了伸。

同学们又起哄：“大家看着呢，快点。”

家辉还真就蹲下身子、、、、、、

“散了吧，散了吧，看啥看。”同学们嗷的一声，又恢复了打饭的秩序。

（四）

自从彩霞来学校报到，两个人就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本来彩霞不必来上早晚自习的，但她早晚自习天天不落。早自习上班前，家辉负责领学生跑操，彩霞也跟着跑。每天上班家辉和彩霞总是比别的老师到校早，彩霞经常带点好吃的给家辉，苹果呀、糖呀，家辉和彩霞每天过得都很甜蜜。有一次早自习，彩霞来得很早，便来到家辉的宿舍，两个人正聊得火热，不知何时门外窗外挤满了好事的小脑袋，彩霞干脆来了句：“看啥看，谈恋爱有啥好看的。”小脑袋们一伸舌头跑开了。

这一年秋后，乡里布置收棉花任务，各单位只要领工资的人员必须交1000斤以上的卖棉花单据。特别强调这是政治任务，人人必须完成。家辉这下为了难，父母种的棉花少，上哪儿去借单据呢？女同事丽丽自告奋勇到她亲戚家去借。为了表达对丽丽的谢意，家辉特意买了一支英雄牌钢笔，但家辉却故意当着彩霞的面送给丽丽。丽丽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说：“谢谢辉哥，谢谢辉哥、、、、、、”心里甜极了！丽丽心里早就暗恋家辉了，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彩霞来实习。丽丽自认哪一点也比不上彩霞，感觉自己没戏。今天家辉主动送礼物给自己，还当着彩霞的面，是不是、、、、、、丽丽越想越幸福。虽然她知道家辉是为了感谢她帮忙，但她觉得给家辉帮忙是应该的，即使家辉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她也毫无怨言。丽丽自己心里很甜蜜，彩霞的脸却立刻“晴转阴”了，一脸尴尬。一句“你们聊”，转身跑开了。家辉一看闯了祸，顾不得丽丽，紧跟着追了出去。

（五）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姑娘年前就迫不及待地提着花篮，伴着春风，带着春雨，悄悄地来到了人间。顿时，大地万物复苏，鸟语花香，呈现一派生机。

春节过后寒假的一天傍晚，彩霞到家辉家说有一本书落学校里了，让家辉给开开门。家辉边吃饭边“嗯嗯”答应，他自然明白彩霞的用意。

向阳中学坐落在郑庄村的南边，紧挨着村里的住户。家辉和彩霞来到学校，学校里没有门卫，晚上只有家辉一个人在宿舍里睡。两人径直来到家辉的宿舍里。一进门，彩霞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辉辉，你到底心里有啥顾虑？咱俩的事你有几成同意？”还没等家辉开口，大门外有人叫门：“家辉，家辉。”家辉慌了“这可咋办？”彩霞倒很镇静，小声说：“辉辉，你把我锁屋里，直接迎出去。”

家辉关了电灯，在外面锁了门，迎到大门口。走近了才看清是两个经常一块玩的小哥们。“打牌去。”家辉打开大门急忙提议，但没有往办公室里让他俩的意思。“上哪里打呢？就在学校办公室里吧，反正放假也没别人。”家辉极力反对，“在办公室里人也不够哇，到军家去吧，他家里暖和。”

“走走走。”俩人也没看出啥破绽，在前边走，家辉跟在后面。不时回头望望自己宿舍的方向。到了军家，众人说“打啥呢？”家辉连忙说：“保皇啊。”他知道打保皇人不够，还缺一个。果然军说：“人不够哇。”家辉当然自告奋勇：“我再去抓个来，”借机溜出军家。

家辉在街上转了几个弯，见没人跟踪，便向学校走去。

开了校门，进来反锁上。走到自己宿舍前，里面有微弱的手电光。家辉刚要开门，里面的亮光熄了。家辉轻轻地说：“是我，别怕。”门一开，彩霞便扑了上来，“辉辉，可把我吓坏了！”俩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家辉轻轻拍打着彩霞的后背，“别怕别怕！”

“我把你问我的问题答案写在你背上，你猜猜。”“嗯嗯，你写吧。”彩霞闭上眼，偎在家辉怀里。

彩霞等了半天只感到一个“一”字，有点懊恼地想挣开家辉的怀抱。“又有人来了。”家会故意这么一声，吓得彩霞又扑到他怀里。家辉这回郑重其事的写下了一横一竖。

彩霞破涕为笑了，家辉也跟着笑了，两人笑得很甜蜜，陶醉了，陶醉在这春风迷人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