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雨(二)

鸡鸣三声，日出东方，清晨的第一缕光洒在了禅房的窗户上，沉寂了几个时辰的蝉鸣又喧嚣起来。僧人们已经起床，吃过早饭，便开始打扫寺院，一边扫着，一遍念诵着经文。“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这隐匿山中的小小寺院，显得格外静谧。

云落已经洗漱完毕了，他总是起得很早，按照往常惯例，这时候云落会饮一杯早茶，正当他端起杯子准备沏茶的时候，一股异香飘进了他的脑海，不是花香草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香味，独特到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拥有这种味道，而此人正是云落苦苦等待的人——他的妻子，惊霓。

“不可能，这辈子怎么有她的味道?难道说，她来过这里？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见到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落想了半天，决定找方丈去解疑。行至半途，迎面看见了方丈。不等方丈开口，云落说道:“大师，小生有事请教”“施主请讲”“今天沏茶时，我突然发现杯子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而那香味只有我的妻子才有，但近日来只有大师去过我的房间，并没有其他人，小生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还望大师赐教。”“施主何出此言，昨晚贫僧并未去过施主的房间，施主是否记错了?”

“不可能啊，昨夜大师还在开导在下，怎么可能有假呢？啊？难道……”云落怔住了，他想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的结果——昨夜的方丈是惊霓易容的，她已经来过了。想到这里，他再也无法平静，急忙辞别方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你不现出自己的真身呢？你还在担心什么？”云落既喜又悲，不停地问着，声音引来许多小和尚，趴在门上偷听，嘿嘿笑个不停，云落心烦意乱，全然不知门外有人偷听。大师兄发现师弟们在偷听，赶忙让他们离开，自己站在门外，望了一眼，摇摇头说道:“又是一个痴情种啊”。正欲离去，一支箭疾速射来，大师兄堪堪避过其锋，箭射到了门上。

大师兄吓得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屋内的云落被这一箭打断了思绪，也停止了诘问，出门来观察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开门，便发现箭上帮了一封信，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今夜亥时初刻，后山峰顶见。惊霓。”云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是真的，整个人又变得神采飞扬。倒地的大师兄艰难地站起来，看见云落刚才还是“凄凄惨惨戚戚”，转瞬间变成了“开心快乐高兴”，不禁有些鄙夷，咕囔了一句“变脸变得比狗都快”后，拍拍屁股走了，只留下云落在屋里傻乐。

亥时初刻，云落准时来到后山山顶，只见巨石之上早就站着一人。一袭黑袍，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听到云落的到来，只是低了一下头，却并未转过身来。云落心中的千言万语，此刻好似被流水冲走，脑海中一片空白，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惊霓，这三年你过得还好吗？”“云落哥，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我过得很好，只是担心你和晴儿，你们还好吗？”“我们都好，你放心，这三年来我们都盼着你回来，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们明天就起身回家吧。”

“你们都好，我也就安心了，只是，我恐怕不能跟你回家了。”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惊霓缓缓转过身，温润的面庞，如水的双眸，似乎一切还是那熟悉的样子，只是当惊霓脱下黑袍的那一刻，云落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脱下袍子的惊霓，头戴蓝色的尼姑帽，身上穿着尼姑的长褂，俨然一副出家人模样。她双手合十，向着云落鞠了一躬。而云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自己娶回家的妻子。

“贫尼已在慈云庵出家，发号静一，红尘俗世已了无牵挂，只求安稳度过余生，此次相见，也算了了施主心愿，还请施主早日还家，莫让家中人惦念。”说完又向着云落鞠了一躬，云落见状，上前拉住惊霓的衣袖，热泪夺眶而出，嘴角不停地抽泣，“为什么呀？到底为什么呀？”悲怆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就像一把尖刀扎在惊霓的心上，她此刻也在滴血，但还是要强作镇静，一把推开云落，转身离开，云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哭了不知多久，后来干脆仰面朝天，不愿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