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疼痛的痛苦

凌晨3点钟的急诊室，送来了一位“奇怪的病人”。

是位男孩，瘦高，脸上有疤痕，蓝白相间的校服穿在身上，看起来是初中生。身旁的年轻女士，焦急失措，想必是妈妈。

男孩左手臂上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不住地往外，是锋利的刀片所致。校服上面的蓝白条纹已被鲜血渗透，变成了灰红，透着一股腥味，仿佛还掺杂着死亡的气息。通往急诊室的地板上也留有血迹。

“天啊，这孩子是在怎么了?”“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路过的患者惊呼。

医护人员也在手忙脚乱，身旁的妈妈已泣不成声。

而此时，只有男孩自己站在原地，一脸镇定，没有一丝疼痛的表情。如果没有看到他手臂上冒出的鲜血，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健壮的小伙子。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下子抓住了男孩的手臂，恰好是伤口，鲜血又径直向上汩汩冒出。大家抬起头，是凯瑞医生。

凯瑞医生，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全能医生，治愈过无数的病症。正或许是因为诊过的病例太多，几乎不用仔细检查，只用短短三秒的时间，就能看出患者的疼痛在哪里，得了什么病，并立即进行救治，有些病人就是因为抢救及时，才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凯瑞医生似乎拥有者超人的能力，总是奇迹般地治愈患者，神一样的存在。“三秒神医”想必是人们给他的最高评价了。

男孩手臂上，鲜血仍在往外冒着。

凯瑞再次握住他的手臂，观察他表情的变化。

男孩依然毫无反应。

所有医护人员都在等着凯瑞医生的答案，因为在这里，他就是上帝，可以拯救人生命的上帝。

“先止血，留院观察几天。”凯瑞医生慢慢松开了握紧男孩手臂的手，静静地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医护人员都很惊讶，“这真是个罕见的病，连神医都无法判断”“看来是个难题了”但还是按照凯瑞医生的吩咐去准备了。

办公室里，凯瑞来回踱着步子，各种骨骼影像在电脑上呈现。影子被暗灰的灯光投射在地面上，看上去有点恐怖。

他是神医，怎么会没有诊断出男孩的病?当他看到男孩经受着疼痛却面无表情时，答案已在心中出现，他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事实，因为对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记忆。

3岁那年，爸爸突然摔倒在地，大口吐血，鼻腔也往外冒血。他不知道怎么办，爸爸告诉他拨打救护电话，当医院问及爸爸哪里不舒服的时候，他说不知道，即便是摔得头破血流，爸爸也不知道哪里疼。

“哐当”是凳子摔倒的声音。凯瑞从刚才的画面惊醒过来，他想着，虽然这个病是遗传病，只有0。0001%的概率，但是男孩脸上已出现了明显伤疤。一向从容镇定，此时，他有些害怕了。

“无痛症”，顾名思义，就是感觉不到疼痛的病症，意味着自己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无法感知，他们的生命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爆发。摔倒、被热水烫伤、被石头砸到脚，甚至像男孩这样被刀片划伤，即便是小小的伤口，都可能给他们带来致命的伤害。

留院观察的这几天，男孩病情似乎有些好转，对于医护人员的刺激，他似乎能感受到疼痛。最重要的是妈妈双手的温度。

男孩不相信自己的病是无法治愈的，况且现在自己有了部分疼痛感，说不定会痊愈，妈妈也是这样认为，包括其他医护人员。

“那只不过是幻觉罢了，是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假死细胞’发送的错误信号，需要手术把那些错误因子彻底清除。”凯瑞医生的一番话击碎了男孩的对生命的奢望。

“需要你想好了告诉我”他望着男孩。

男孩当然明白“彻底清除”意味着什么，想着那他无色无味的生活，那如白纸一般的生命，对他来说妈妈那温暖的双手，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不愿意这次手术，即便手术之后自己的生命会延长很多。

凯瑞医生走到男孩身边，那一晚，他们交谈了许多。

男孩意识到只有手术，自己才会有更多时间陪伴在妈妈身边，看到她笑，替她分担痛苦，即使自己感觉不到疼痛，感受不到妈妈那双温暖的手，但是，有妈妈在，一切都会好的。对他而言，自己的生命不值一提，但对妈妈而言，他就是她的整个生命。

“答应我，医生，你会治好我的病的，对吗?”男孩望着凯瑞，坚定的眼神充满着希望。

“当然，我会努力的。”凯瑞医生对他微笑。

急诊室的病房里，一位医生，一个男孩，立下了一个约定。

因为这个约定，男孩会充满希望，而医生需要付出自己的一生，甚至是生命。

当然，手术很成功。

回到家，凯瑞医生像往常一样，走进自己的“诊室”，量血压，测体温，检查血液成分……

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体里也有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