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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爱上她

推荐人:你是我的幸福 来源: 阅读: 2.8W 次

晚饭一下肚,在教学楼住的八个青年教师,就只剩下我和一平。他们都各自找路子去了。没有泡在一起可以少花一些钱,这是我们没有泡在一起的主要原因。大家都知道这一点。由此我时常想起一个可悲可笑的举动——我和一平从上学期期中开始,决定每天晚饭一起各喝一瓶啤酒并且基本执行。这是没钱而又故作潇洒之举。我想一平也一定想到了。一平和我基本一样,属于一种挺清高的孤芳自赏型。我们之所以孤芳自赏,是为了给自己本已脆弱的勇气和信心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好让自己在这隔世的围墙内找到较为真实的自我。

我不能爱上她

十点半,像履行公务一样,我和一平上街闲逛。生活是毫无涟漪的,却无论如何不愿意在十二点之前入睡,只是日继一日的永恒似乎已磨钝了感觉的锋口,很多的时候是不会去思索生活的意义的。就像今天晚上,在胡扯中浪费了几个小时的生命,我们的心情依然很不错。

这是一个一点也不值得骄傲的小镇。两条小街合起来还没超过二百米。特别是名称由“乡”改“镇”这一件事,经常被我们几个青年教师拿来作针贬时势的论据。因为这次改名纯粹是为了二十公里外的县城撤县建市的需要,这就很有些滥竽充数的意味了。

就像林荫饭店的店名,在这样一个谈不上有丝毫缤纷色彩的空间中取了个如此诗意的名字,我们照例是要嘲讽一阵的。可是,一平忽然拉了一下我的手臂。我转过头,发现他用手指着林荫饭店里说:“你看,那个靓吧!”

我一眼间只大略看见一个女孩,可是说话间的两步已让饭店的门板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回转身再看。只见一个上着红衣,下穿蓝色高腰裤的女孩正站在里间的门槛上倚着门柱,并不华丽的穿着却也恰如其分地显示出她丰满的身材,乍一看是相当漂亮的。当然,这种乍一看就说漂亮的原因,是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在起作用。我认为,只要一个女人不是奇丑无比,又有相当合适的打扮,很容易被一个对女人所知甚少的男人认为漂亮;特别是在灯光下,朦胧就变成了吸引力,而后才被蛊惑似的轻易用上“漂亮”两个字。我这一眼所见到的漂亮,就是如此,实际上我就是不可能看清楚她。

我还得特别解释一下:我比较喜欢女孩子穿高腰裤,因为我认为那样更能显示女孩臀部的魅力。

一般情况,我是没有勇气死盯着一个女人看的。可是,等门板再一次挡住了我的视线后,我又不甘心让那个倩影毫无戏剧性地在这样一个晚上消失。要知道,心情不错的时候,更想有一些好玩的事情发生。“真的挺漂亮。”我对一平说,“我们进饭店去坐坐吧。看个清楚!”在心里,我已经想好,喝酒的话,由我出钱。

一平怀着很高的兴趣赞同。他的生活一样不可能有其它的什么浪漫色彩,不愿意的话只有一个原因——怕花太多的钱,然而那是不好表示出来的。

其实,要进饭店去还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不管怎么说,我还算不上拈花惹草的高手。在要执行这一决定之时,我心里想的不是那个女人,却是揣摸着旁人的眼光,似乎是每个人都知道我那个龌龊的、不怀好意的企图。勇气来自于二合一,并且在两个人都不想当孬种的说笑中形成了骑虎难下的势头。于是,我们走进了林荫饭店。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不在店里,她就在我们做决定的几分钟内走了。我只能在柜台前转了个圈后,鼓足勇气对熟识的女老板说:“惠子,刚才那个很漂亮的小姐哪儿去了?”我把“很漂亮”三个字说得很有力,以显示自己是一个风流情种,这样更明白却更容易掩饰心中真正的企图。

“干嘛呀!你想找她!”惠子嘻皮笑脸地说。不愧是个善解人意的过来人。

“有这个意思。所以才问你嘛!”我回答得很干脆。这不是本领高强,而是形势所逼,别无选择。不进则退嘛,否则,我将更看不起自己。

“歌舞厅的。”

“你认识她吧。”我迟疑了一下又说:“有办法把她叫到这儿来吗?”

“想用什么东西请她呢。自己去叫嘛。”

“看在熟识的份上,请你去请她。我们去请一般是不会来的。”

“可是,她刚才才从这儿去,不会来的。”

“你可以骗她嘛,或者可以实话实说。当然,就看你的功夫了。”

惠子想推辞,但还是去了。我不知道惠子是碍于熟人的面子不好拒绝,还是她本身就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或许,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正经事可做。

我不敢奢望那个女人一定会来,因此在等待中竟然有点担心如此胡闹之后,要落个草草收场,没有一个台阶可下的尴尬局面,就像在一次大会上神采飞扬地演讲一通后没有一个听众鼓掌表示表示。这种担心让我们在等待中的谈话显得无聊而且虚伪,客客气气地尽量避开与那个女人有关的话题,以显示我们胡闹的浪漫和伟大。

所幸的是,那女人不辜好意,惠子不负所托。在惠子嘻皮笑脸的神情中,我忽然有一个念头,想拥抱惠子并吻她一下,尽管她的年龄比我大了近十岁。

我站起来招待那女人:“小姐,你一定觉得太唐突了一些。不过,先请坐下,待我慢慢讲来。”

一平拉出一张椅子。

“有什么事吗?”这女人还是想先知道原因。

“先请坐吧。我们慢慢说。”我装出好意的笑脸。我知道自己做得很像,实际上我也不是阴险狡诈的人;要让人认为可怕倒更需要我努力一些,而且恐怕是做不到的。

一平忙着打发惠子去弄些酒和菜来。

待女人就坐后。我直言相告:“我们想跟你聊聊话。没事也可以嘛。我们不相识。这可需要很大的勇气。为了我们的勇气,你也得跟我们坐一会儿。刚才你站在那个门槛上,让我们看见了。可是等我们进来后,你又走了,我们只得要惠子去叫你。你说,我们的勇气可佳吧!为了我们的勇气,你也得跟我们聊一些话吧。”

女人点头默放。我想这就是直言不讳的好处,直言不讳会让人误认为很明朗,误认为自己对好的和坏的意图已经了如指掌,从而放松敏感的神经。当然,我还想到另外一个令人不是很高兴的原因,那就是那个女人是在歌舞厅里“打工”或者说“卖唱”,可称之为“酒巴女郎”吧。这显然给我们神圣的会面蒙上一丝污点。不过,这念头转眼即逝,因为这女人实在是有点可爱,除了她爽快而又相当优雅的气质外,还长得相当漂亮。

我又忘了这是在灯光下的漂亮。没办法,一个经验甚少的男人很容易在女人面前晕头转向的。

这女人的名字叫水莲。是惠子代说的。水莲似乎真的不想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就像她没有问我们的名字一样。我们当然也不会彻底坦白,教师的身份不适于公开于风月场所——虽然这儿不能算是风月场所——由此可见,我们还是相当称职的教师吧。

谈话相当圆满,虽然没有实在的内容。我和一平在谈话间,可能是相互嫉妒急于表现,有好多次说错了话,但也非常巧妙地相互圆了场。这种现象常发生于我或一平说出了一句精彩的话之后。

酒是一种很好的东西。它可以在男人里产生无限乐趣,而在男女共同圈里,它更是一种藉口和麻醉剂。特别是在较为热烈的气氛当中,我可以借助劝酒和共同都有的一丝醉意,去捏水莲的酥手,从而享受异性间迸出的火花。酒又会淡化谈话间言语和动作的唐突,从而减少许多尴尬。当然,我们不会忘记我们的功臣——惠子,她不仅为我们请来了水莲,更重要的是,她的在场使水莲放松了警惕,使我们的游戏可以顺利进行。因此,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也让惠子温暖温暖远离丈夫的孤寂。

在我们余意未尽的时候,时钟却指向了深夜一点。惠子似乎是仅仅为了明天的营业而告诉自己必须歇息,水莲似乎是为了找回一些矜持以弥补随和的过错而告诉自己必须歇息,而我们似乎是为了明天的工作或者是找不出更多的理由而心甘情愿地退堂。

惠子挺高兴的,就像是她交上了男朋友。

水莲叫我们常去歌舞厅玩,就像她是那儿的主人。

我承认,今天晚上约这样一个不相识的女人喝酒,从内容上来说,确实非常空洞。不过,从意义上讲,却体现了一个性格上的突破。至少,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也不过是和几个社会上同龄的“无业游民”像流氓一样骑着摩托车追着两个女孩毫无文彩地说一些调戏的话——那次我是配角。而今天晚上,我做的显然比那一次精彩而文雅得多。其意义就是——从气质上从语言上从行动上来看,都说明了我有很大的进步。

但是,一平硬是不理解这一点,并且嘲笑我是毫无方向性地乱扔钱。我知道,如果花了钱后能搂一会儿水莲,吻一下水莲的话,一平就不会认为钱的去处毫无意义。当然,我一定也会更加心满意足一些。可惜,结局只是平淡如此。最后,我就只能鄙夷起一平对钱的吝啬了。

此后,歌舞厅我是去过的,但并非因为水莲的邀请。在歌舞厅里我邀她唱过歌,还捋过她的头发,但也仅此而已。我没有让这件事发展下去。

我想我不能爱她,就像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大家并不会说我怎么英雄怎么有本事。可是我还是高兴于我那次的勇气,因为那对我来说真的有些难得,因此我也不后悔花那笔“冤枉钱”——那是一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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