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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星(2)

推荐人:铜盆孤雁 来源: 阅读: 2.62W 次

张家林说:“兔子你太会算计了,刺婆起码是八千万身价,你竟然不带一个子就把他卖了,我们不要。你要是二一添作五绑上他一半家产,那我就出五千块钱把他买下来给我开车。”

满天星(2)

于兔说:“我要是绑上他一半家产卖他,起拍价是五千万,你们谁买,一百万以上加价一次。”

大家都嚷开了“不买不买,我们都不买”。

吴满星让大家坐好了,问大家怎么个吃法。

刺婆说:“问什么问,老样子,农民吃法,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脚盆红烧肉,一脸盆红烧鱼,四碟蔬菜,一个人一瓶五粮液。”

段干木说:“我们就是农民,而且是沙河镇的农民,我们要把沙河镇农民的吃法带到这里来,叫他们粤菜让路,叫他们粤菜见鬼去吧,让我们湖南的红烧肉红透天吧!”

大家都说好,于是,菜谱就这样敲定了。

这家酒店叫融汇湘天,原本是沙河镇人在这里开的,要做出他们想要吃的菜,还不是拿手好戏。

于兔说:“一群农民!狗到天边也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你们赚再多的钱,也就只知道吃肥肉吃红烧肉。”

张家林做了个鬼脸说:“就吃肥肉,就吃红烧肉,气死你!”

于兔又要拿坤包去砸他,张家林笑着跑开了。

离开餐还有半个小时,众人三五一堆在那里闲谈,有的看着微信,有人点开了那个最搞笑的岳阳司机屙尿给交警喝的的视屏。

段干木说:“我给吴满星测个字,你们愿意听吗?”

大家一听段干木说要给吴满星测字,就停止了手里的活计和口里的话头,陈奕说:“你要测他的那个字啊?”

大家蒸的要蒸,煮的要煮,最后统一为测那个“星”字。

段干木说:“好,我就来测测,你们仔细听好了。‘星’者,万物之精,上为列星。天穹间可以发光或者反射光的物体,可以表天文、戥秤的标志点、夜晚、等级、星相术、小份物质和姓,还可以表星宿。拆看来看呢,一个‘日’,一个‘生’,最古老的‘星’字,上面有三个‘日’字,它是个象形字,‘日’形‘生’声,这就是说,‘星’由‘日’‘生’。”

兰豆说:“段干木呀,你一个大学生,在大学里读的就是天文,我们就是群文盲农民,你在这里咬文嚼字有意思吗,显得你熬呀。你测字就测字,谁叫你讲解‘星’字的?”

段干木说:“你这个农民不蠢啊,烂豆仔我告诉你,我已经测了字啊,一‘日’一‘生’,‘星’由‘日’‘生’。”

“那是好还是不好呢?”

“怎么不好呢,你看他的名字啊,‘吴满星’,一个‘吴’字,一‘口’一‘天’。合起来解释,那就是满天星。‘口’呢,有‘人’的意思,进而解释为,他一人想要满天的星星,换个说法,他就是想要把天下的钱都装进自己的荷包里。”

段干木一番话就把大家逗笑了,都说他乱弹得要死。

吴满星说:“段干木你就是书读多了,不但是咬文嚼字,而且还翻精捣怪,我哪里会有那大的毒气啊,别说把天下的钱都装进自己荷包里,哪怕是把刺婆家里一半的钱撞进我荷包里,我也心满意足了。”

陈奕说:“我看满天星不是那样的人,他自己说自己就说的很准。”

兰豆说:“就是,就是,段干木太夸张了。”

山图是他们这里赚钱最多的人,他说:“这个世道呀,真的不好说,你要说读书好,我们这里的人段干木就读了很多书,他却是赚钱最少的人,我呢,读书最少,赚钱应该算是最多的人吧!做我们这项生意的人,它不要多少知识,只要有狠心,只要下得去手,只要有黑心肠就够了。读书的人因为读了书,懂得道理,他下不去手,也黑不了心肠。想当年,我们最早来这里做生意的时候,装个半桶滚给对方厂里的仓管员,只要你给了他回扣,他眼睛一闭就认数了,后来,我们胆子大起来,把他们的仓管员弄到外面去花天酒地,找小姐去陪他,就是滚个空桶去,他也给我们计数,银子就是这样哗哗地流进了我们的荷包。吴满星呢,他读完了初中,也算半个读书人了,他就没这么黑的心肠,所以呀,他做不了这样的生意,只能在我们下巴底下接饭吃,这就是满天星做人的底线。”

吴满星连连点头称是,他说:“山哥说得对,我是个没本事的人。我呢,只有一条,就是闷着头做事,老老实实做事,你们谁叫我寅时送货,我绝不会拖到卯时去送;你们叫我送三桶,我绝不会送两桶;你们叫我搬上搬下,我扛到肩上就跑。大钱你们赚,小钱我来赚,就靠着你们这些雇主,我不也活得滋滋润润吗,小车一台,货车两台;婆娘一个,儿女一双。”

吴满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他并非段干木所说要把天下的钱都弄进自己荷包里。他老婆李珏听男人说这样一席话,眼睛里就噙着泪水,别看老公现在也人模狗样,他活得也够艰辛的。

张家林说:“山哥的话有点不斗胡琴,既然你说读书无用,那你为什么要把孙子都送进贵族学校去读书,你骨子里还是说要读书啊,段干木你说说是不是?”

山图说:“我且说,你且听。我们这些人现在大多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这是我们的时运。你们想想,现在谁还敢滚半桶滚空桶去滥竽充数的吗,谁还敢去报一个数字就可以领到钱的吗?没有了,为什么呢?沙河镇的化工大军如同潮水样滚滚而来,现在,我们沙河镇人不要说有一万人在东莞做这样的生意,起码也有六七千人了吧!和尚多了,炉锅里的粥还是那些粥,过去分给三个和尚吃,现在分给八个和尚吃,份额就减少了。我的意思是说,靠坑蒙拐骗终究不是发财的办法,现在的世界,要想发财,要想让财生财,就得有知识,就得读书,段干木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段干木说:“山哥你觉悟的早啊,我对这个世界却是看不透。你说你的资本原始积累充满了血腥,现在,我们沙河有一批新人比起你们当时更上层楼,他们干的是开票的生意,熊家有两兄弟,他们都只有二十来岁,初中没毕业就来到了东莞,做化工生意没做开,这几年找到了一条黑洞,就是专门为企业开票,让企业逃税,他们拿点子钱,现在别人不叫他们兄弟名字了,而是叫他们大千万小千万,有人说,他们一年就要赚一千多万。”

“你不知道他们这是犯法的呀,你没看见现在满世界捉人呀!我也知道我们沙河人很多在干开票的勾当,我甚至也去做了几单生意,我害怕呀,我怕坐黑牢呀,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所以我后来不做了,我把自己的欲望控制起来,不能让这匹野马四处狂奔。”

“山哥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啊,你们当初做化工生意就不是犯法呀,就不是黑心肠呀?你们的屁眼里流着鲜血,还说别人有痔疮,不可笑么?”

“我们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几年了,超过了法律追诉期。我是说的现在,现在我觉醒了,开票的事情,即使一天赚一百万我也不去做。我现在想的事情就是把我孙子送到哈佛去念书,让他将来挺进硅谷去赚钱。”

包厢里的人全笑起来,都在笑山图不知天高地厚,都在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话间,菜上来了,吴满星开始开酒瓶。山图说:“我看今天要改改规矩,别一人喝一瓶了,改做二人喝一瓶,谁带的老婆就夫妻共喝一瓶,老婆不能喝的老公代替。”

段干木说:“为什么要听你的,是不是就因为你钱多?虎哥是我们这里的老大,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段干木这样一说,大家就起哄了,要虎哥表态,闹得虎哥怪不好意思的,他只得站起来说:“既然大家叫我说,我就来说,我很同意山图的建议,酒是国家的,身体是自家的,我们现在都是身价百万千万的人了,要是喝死在酒桌上,那才是冤枉啊!”

张家林站起来说:“今天喝酒还要立个规矩,不管谁敬谁的酒,都是自己喝自己的那一份,这叫控制总量,灵活敬酒。”

吴满星和刺婆暗暗着急,只有他们二人带了老婆,这意味着他们两个男人注定要多喝酒。

两脚盆红烧肉两脸盆红烧鱼都端上了桌,室内热气腾腾,两台空调把冷气吹进屋子里,两股气流在桌子上空碰撞混合,再钻进每个人的鼻子,大家嗅着扑鼻的香气,脸上洋溢着微笑。

每个人面前一只小酒杯,酒杯能装半两酒,两个人共用一把小脖颈酒壶,倒酒的时候,就不至于把酒漏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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