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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姑娘,你一定要善良

推荐人:胡顺芳 来源: 阅读: 3.17K 次

编辑荐:我弹着我的木吉他,对她轻唱:“我亲爱的姑娘,你一定要善良,纵然遍体鳞伤,也不要忘,你的善良将温暖世人的胸膛……北方不会有香樟,愿你安康……”

我亲爱的姑娘,你一定要善良

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向往漂泊、乐队、伏特加;正如,所有漂泊的人生都向往平静、童年、杜鹃花。

天空明净无云,我独倚窗边,看着窗外流泻的风景,心怅然若失。此刻米芝正靠在我的肩头小憩,浓密的睫毛颤抖着,纤长的手指紧攥着她白色的棉布碎花裙,若不是指尖的黑色蔻丹还在我的视线中招摇着,我大概会觉得眼前这个安静温顺得如同木偶般的姑娘,不是我认识的米芝。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米芝的场景,酒红色连衣裙在微风拂动下划了一个极其完美的弧度,精致的妆容,笑靥如花的她在阳光下张扬得像个妖精。她身旁茂密的香樟树此刻已成为她的陪衬,她从我身边孤傲地走过,熠熠生辉的眸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人是擅长印象的,男性本能的荷尔蒙反应会觉得这女子美艳不可方物,渴望据为己有,哦,不,我是个女孩子,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

这般妖艳的姑娘不该出现在这里,我想。

A镇是极重注女人的三从四德贤良淑慧的,她们默默低头作女红的模样,像极了勤恳的老牛,相夫教子便是她们生活的全部。清晨的阳光撒在大地上,和着泥土的气息,暖洋洋的,妇女天蒙蒙亮时便为外出耕地的丈夫煮一锅浓稠的粥,准备几个小菜,放进竹编的篮子里,作为他们耕作后的午餐。未出嫁的女子则是整日待在闺房里,绣花弹琴,或是摆弄花草。也许是这里多少还残存着些许封建气息,中年女人喜欢聚在香樟树的阴凉下,每天的话题本是家长里短,自从米芝来了这儿,她们的饭后谈资便丰富了。

米芝总在男人们耕作的田野里,一待便是一整天,她似乎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格格不入的,像个妖精。她喜欢穿张扬的红色连衣裙,在A镇只有女子出嫁的那天才可以穿的红色;她用LouisVuitton、Dior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奢侈品;她对每个人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进来。她背着她的画板坐在男人们耕作的田野里,丝毫不顾忌他们探究的目光,我见过那目光,像一条蛇,上下打量探究着,赤裸的。

“这个米芝看起来就不像个好姑娘,长着一副勾引男人的模样。”李婶边编制着篮子边说道。“这种大城市的来了我们这,八成是在那里过不下去了。”王妈附和着。“我每次看到她那张脸都想将它划花,省得她天天跑到我男人耕作的田地里,不知干些什么苟且。”张婶咬牙切齿地说着,狠狠地攥了一下快要绣好的织品。我也曾经是猜测她的身份中的一员,如此张扬妖艳的女子却活的这般无忧无虑,大概是在城市被包养了吧。

如若不是我亲眼看见了她轻抿着嘴唇拿着画笔时认真的模样,侧脸柔和娴静,眼眸是可以溢出水的温柔,她的戾气和孤傲在那片绿油油的水田里融化了,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这个漂亮幸福得让人嫉妒的女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A镇淫雨霏霏的季节最是闹人,所有事物都沉浸在灰蒙蒙的潮湿空气里,迷蒙了双眼,辨不清真伪,米芝就在这天空像被墨浸染过雨季经历了人生中的一场浩劫,流言像三月的风阴冷快速地穿过了整个小镇,大家并没有去谴责暴徒,却对米芝指指点点:“穿那么风骚,自找的。”

我本以为米芝会整日以泪洗面,或是悄悄地离开这座小镇,可是她没有,只是平静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时间久到我以为她可能寻了短见。再次见到她时,天空像是着了火,我敲开她的房门,她逆着霞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指尖黑色蔻丹夹着一支1916,房间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道,我不禁皱了皱眉,“你看起来不像个好姑娘。”话未出口,一幅田园画赫然映入眼眸,那一刻的惊艳不亚于我第一次见到米芝。绿油油的水田里,勤恳工作的男人像从画中走出,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脸颊细密的汗珠,以及黑漆漆的眸中闪烁着的希冀光芒,都在这幅画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时光停滞,岁月静好。“米芝。”我唤她的名字,她怔了怔,掐灭了香烟,转过身来。

她没有穿张扬的酒红色连衣裙,那双温柔得可以溢出水的眼眸此刻有些空洞,她还是那般孤傲,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还是那般看似亲近却拒人千里,那些或谴责或安慰的话语就像哽在喉咙里的血,沉默着,撕扯着,痛苦着。

“米芝,你……还好吗?”我的心像被蚂蚁啃噬着,阵阵抽痛着,贞洁在A镇对女人来说太重要了,那些流言蜚语便足够将人推入无尽的深渊,再坚强的人也承受不住。

“总听外人说我看起来不像个好女孩,大概是我这副皮囊和张扬的性格,身边不乏漂亮的姑娘,她们有自己努力和前进的方向,新换的衣服鞋子包或是车,就足够让人议论几天。似乎有一副好皮囊的女子变成了被包养和花瓶的代名词。”米芝顿了顿,眼眸中多了一丝涟漪,不再那般木讷,“在一部分人眼里你的人生就不该有任何个性化的特征。他们从来不关心你经历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从来没兴趣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只要他们脑海里的答案满足他们对这个世界肮脏事物的批判,你是谁,干过什么,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重要。”语毕,她再次点燃了一支1916,大口的吸着。

“你一定要这般糟践自己吗?”我试图夺过她手中的香烟,她有些诧异的望着我:“在大多数人眼里,吸烟喝酒玩弄感情不就是我该有的模样吗?你也不必介怀,我大概已经习惯了。”

“人永远不可能只以一个形象出现在别人的眼里,人这辈子注定只能活给自己看,活给心爱的人看。”我急忙辩解道,因太过激动呛了口水,她用纤长的手指轻抚我的背,我总算缓过劲来,面部因剧烈的咳嗽泛着红。

“我想离开了。”米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红肿得吓人,“本就是来写生,现在画作完成了我也该走了,天下之大,四处为家。”平静、童年、杜鹃花大概是她漂泊后最向往的生活了吧。那些拼命工作,忍着胃疼,头痛也要完成的日子是真的;那些起早贪黑每天只睡三五个小时,困到几乎走路都能睡着的日子都是真的;那些在画室呆一整天,颈椎、肩膀都老化严重,甚至一抬头痛到流泪的日子也是真的。这就是米芝光鲜外表下经历过的无人可知的努力。

临走时那些坐在香樟树下的中年妇女依旧用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戳着米芝的脊梁,像一把锋利的刀,顷刻鲜血淋漓。米芝的步伐有些凌乱了,脸色苍白得吓人,风吹过,她的身子已是摇摇欲坠,我冲过去,握紧她颤抖的手,想要给她些勇气,她目光呆滞得出了A镇,紧握的手没有丝毫的温度,此刻的她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行走着,任由我牵着她冰凉的手上了开往北方的火车……

是夜,我弹着我的木吉他,对她轻唱:“我亲爱的姑娘,你一定要善良,纵然遍体鳞伤,也不要忘,你的善良将温暖世人的胸膛……北方不会有香樟,愿你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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