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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这片村落(中)

推荐人:不拘一格雨后新荷 来源: 阅读: 2.47W 次

世上有这片村落(中)

能决定儿女未来命运的,还有父亲,孩子成年前的周边环境,家庭氛围,以及一家之主对孩子的规划、教育、历练和帮扶,都对其以后的人生路线,影响深远。

父亲有四个姐姐,两个弟弟,爷爷据说是个懦弱的性子,男孩中,父亲最大,总是事事出头,不知是不是这样,养成了父亲一副暴躁独断个性。

母亲性格怯弱,胆小怕事,遇事总犹豫不决,就怕惹人,有了不快,当面说不出来,后又常对父亲絮叨。

父亲像个火爆筒子,有话从不搁肚里,自己认准的事,牛都拉不回来,说话声音高嗓门大,站在高处与人较起真来,三里路外都听得见,且很容易冲动,为了母亲的性格,经常大动肝火。

父亲做事雷厉风行,干活提溜咔嚓,处处都要强,事事都争先,好面子,不服软,讲义气,重交情;有事能马上做完,绝不拖过下一秒。

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干净麻利快。

“人不干活还不如托生成猪,”是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自然,他是看不上我这个女儿的。

在父亲眼中,干活快的,心无旁骛只知道干活的,才是他的最爱;而我干起活来总是那么慢,而且不光干得慢,脑子里还装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我这样的女儿,是逞强好胜的父亲,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怎么长了这么个烧松,看看人家那闺女,看看人家的春玉、看看人家那桂花……”

“有这么个闺女哪赶没有,打天雷,也是这个样……”……

能怎么办,总归是自己的孩子,

只是想得到父爱是不可能的了。

我又能怎么办,自幼身子就弱。虽然看上去,哪儿哪儿都能过关。

父亲于1972年正月,生上了一场大病,肝腹水、硬化;肚子象扣了大盆,涨的吃不下一点东西,当时都认为没救了,就要撇下俩嗷嗷待哺的儿子去了,要不是两个叔叔坚持推着他东奔西走,四处寻医,怕早就没了。

从二哥刚过百日,一直到二哥会走,父亲足足病了一年多,期间数月,不能食盐,想必,当时定是难熬,好在完全好了,还一直屹立到2012年秋,到现在,不少人都说奇迹。

母亲在父亲生病期间,照看两岁的大哥,哺育怀中的二哥,担子重,日子累。

1973年秋后,母亲得上了当时谈虎色变的肺结核,那时是要命的病,周围好几个女人因为寻不来药,都早早离开了。

好在父亲胆大,性急,上乞下求地弄到了青、链霉素,母亲才躲过一劫。

母亲说次年麦熟时,还感觉屁股上落下的针孔,使她疼得愁上床下床。

此时已是1974年麦收,天哪,那时,大约我就已经亲临到了母亲的腹中了吧。

1975年二月,我出生了。听说当时白胖胖的,已有了俩儿子的父亲,很高兴。

但后来,因为这女儿劳动能力差,不少地方不尽人意,却被父亲的爱果断地抛弃了。

怪我吗?干嘛不为无辜的女儿想一想?

一边是七二年重病缠身、差点病逝的父亲,一边是七三年末大病初愈,未及恢复的母亲;

女儿,被动的被播种、被形成,被动的继承着父母的一切,能来在世上,与父母相聚,是多么不易啊!可怜当时的父亲,竟不曾想过这些。

或许是因为忙于生计,在未成年与父亲相处的记忆里,父亲几乎没给予过我一丝关爱,一丝鼓励,一丝呵护。

大哥也是像母亲的,秋收的场院里,大哥会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读《呼家将》,现在想来,什么都没他当年的读述,更能让我全神贯注、聚精会神;

大哥的口技当年可好了,田间地头随口绽来,常能以假乱真。

晚上大哥跟二哥悄悄去邻村看连续剧《霍元甲》,还老回来热议,并竞相唱它的粤语主题歌,把我馋的……;

明知不准我跟着去,还偷偷跟着,发现后赶我回家,我不肯,就生气打我,我一哭,他们趁机快跑,想甩下我,但我还是边哭边跟着跑,他们前脚刚进人家里,后脚,我也跑去了……

我上初中时,哥哥们毕业干活了,常常把金庸、梁羽生、古龙、琼瑶、岑凯伦,等等名家的小说,借来家里读,明明不让我看的,可就算把书藏被窝里,用手电筒照明,我也偷着看,结果学习成绩下滑到底,除了文化科,除了语文与作文,仍然还是班上的典范。

但当时的自己好天真啊,理想着以后会成为杰出的作家。

《天龙八部》那么厚的五本,没等我看全,哥就去还人家了,着实让我挂怀了好久;钟灵的灵动、阿碧的清秀,段誉的种种奇遇……真是天下少有的好书;还有《飞狐外传》、《白马啸西风》,都让曾经的我神往。

初中毕业后,除帮家里干活,总常一卷在握,或者写这写那。

父亲对此如鲠在喉:

“你如果发表了,狗也发表了……”,

“你如果能了,那我就割了头去……”

“你如果能了,我就剜了眼去……”

“你如果能了,我就更了这个‘刘’字……”

“你如果能了,我就头着地走给人看……”

“以后谁娶了你,谁瞎了眼……”

“哪天你给人家当了媳妇,人家一天打你八遍也不黑天……”

母亲有时气极了,就说“人家生了瘫子,哑巴,傻子的怎么着哩,你看不上我,我你生的这几个孩子,你也看不顺眼,好孩子,也让你嫌弃坏了……”

父亲有多恨我啊,才在几年里一日日、一遍遍咬牙切齿,横眉怒目,反复地这样诅咒谩骂责罚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这些话,深深烙在我的心里,使我有着永远抹不掉的自卑与心悸,处处缺乏起码的自信与安全感,即便后来有几个心仪男孩求婚,也因为父亲那句不断重复的“以后你如果嫁着好的人家一天打你八遍,也黑不了天……”而一一错过

一个人喜爱一样东西,多是因为能从它身上,体现自己人生价值。

那时《诗潮》、《芒种》、《萌芽》等等刊物上,常常有征稿,将上面所述地址填好,把自己当年最得意的作品封存,贴好邮票,步行三四里,去有信箱的邻村寄信,曾是我人生中的一段风景;一投常是五六封,然后就在家等消息。

后来,有不少刊物回函,约稿,再后来我离开村子,去远处打工,去求学,去认识这个世界。

(连载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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