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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布老头

推荐人:秦弦 来源: 阅读: 2.47W 次

一九四一年的一个夏天,我坐着马车拉着货物赶往两百多里地以外的一个镇子去,车夫大约是太粗心了,走错了地方,在那里碰见了一群日本兵,他们看见我的马车后一拥而上,我急忙让车夫回头,他挥舞着鞭子,马跑得很快。于是那些日本兵开枪了,我吓得摔下了马,狼狈地逃开,肩部和右小腿各中了一枪。

卖布老头

我的右小腿血汪汪的,子弹好像把筋给打断了,可是我还是不停地跑,最后昏倒在路上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破旧的床上,一个老头儿坐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吸着旱烟,吐出白色的雾气弥漫在这土坯墙之间,飘过漏了几处稻草的麦色房顶。

“你醒了?哪儿来的?”老头儿用沙哑苍老的声音问我。

“我是做生意的,家住在两百里地外。”

“大夫说你的腿受了严重的伤,好好躺着吧,”他看看我的被白布包裹着的腿,又转过头去,说,“洋鬼子可凶得很呐,凶得很呐。”

“您救了我,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我叹了口气,不是为那一车值钱的货物,而是为我家乡,我似乎看见日本人不久以后在我家乡的黄土上横行,短短的胡子茬下的嘴很粗俗地咧着。

“您是做什么的?”我问他。

“卖布的。你看这块德国青,多黑,啧啧......”他放下手中的烟袋,向我展示着一块黑色的布料,仿佛那是一件华美的艺术品。

他推开了门,唱着谣子,挎着装着布料的篮子走了出去,土黄色的门吱呀呀地响,和着他沙哑的嗓音在屋子里屋子外飘着。

“最后一碗米,用来做军粮,

最后一尺布,用来缝军装,

最后的老棉被,盖在了担架上,

最后的亲骨肉,送到了队伍上。”

第二天的清晨,我发现自己的右腿能够稍微地动一动了,这让我很惊喜,忍不住叫醒了卖布老头:“哎,您看,我的腿能够动了!”

“睡吧,大夫说你的腿要十天半月才能好。” 他没有继续躺下睡,而是从床头找出旱烟,然后紧一口慢一口地抽起来,吐出白色的烟雾。

下午,卖布老头很早就回来了,而且慌慌张张的,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怎么了?”

他一把将我从床上抬起来,“日本鬼子来了,走,到地窖去!”

我很想下来自己走,但是右腿上的伤口被桌子撞了一下疼得要命。

在阴暗的地窖里,卖布老头点了一只油灯,然后把我放在地窖的一角,自己蹲在地窖的另一角猛抽了一口旱烟,但他始终没有吐出来一口烟雾。

我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爬着到了他坐的地方,碰翻了他身旁的油灯,油灯的火苗倒在他被染了红色的衬衣上。

听起来日本兵走了。

我在地窖里看着他那被染了红色的衬衣,忽然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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