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家庄到天津(一)

一

我是在十一晚上九点左右到达石家庄站的。天早已经黑了，空气有点涩，有些凉，站前的灯光透过夜色的光晕闪闪发亮。我伴随着长时间坐火车而带来的微微晕眩沉浸在它们为我创造出的闪烁色彩中。

我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了。

二

很遗憾我们没能在同一个车站下车，石家庄站到石家庄北站还有一段距离，我要去与他汇合。我坐上出租说了地点，然后把车窗打开，木讷的看着沿街的夜色，车已经很少了，只有路灯和被路灯打亮的树叶闪烁着。我想用凉风来平复一下我的心情，我在心中狂喜，很幸福，就好像拥在他的怀里摇晃着疲倦的肩膀。

我在路上想象着我们住的地方，要有一个窗户，正对着床头。我们可以依着窗台，看这座城市的夜色，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要有水果，要有零食，要有亲吻，要有拥抱，要有一切恋爱该有的美好。

他早告诉我火车晚点了，这样也好。让我有充足的时间调整好状态好在见到他的那一霎那给他一个大大的温暖的微笑。我其实是想和他来个拥抱的，只是我怕我们不够大胆，而且来的太突然，我也害怕他一时没有做好准备而让他不知所措。所以一直想像着，想象着我们的那个拥抱，我们轻轻的摇晃着，所有等待的悲伤和喜悦在那一刻凝固。

我到了车站，挑好位置。就站在扶梯出口的正前方，这样我便能在他一点一点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立马认出他，然后给他一个我在内心不断排练，不断在想象中感动自己的那个微笑。我觉得我会哭，但我不确定我会不会真的哭出来，但我真的很激动，很喜悦，我真的想立马看到他的脸，我们四目相对，也不必说些什么。

我站的那个地方有一面玻璃幕墙，旁边的路灯很亮，我可以在幕墙里看见扶梯口不断涌出的匆匆的人群。当然也可以看到我，拘谨的不断扯着衬衫和裤子，以确保它们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旅途而坐出褶子和皱纹。我甚至对着那面墙不断练习着我想在见到他的那一霎那给他的那个大大的，温暖的微笑。我的脸很烫，有些困，我打了个哈欠，眼泪掉了下来。

我确定我是单纯的因为打哈欠而掉下的眼泪，但我也确定我的内心在不断翻腾着，过去等待的日子仿佛一瞬间压缩成了万数祯的图片不断投在我身边的玻璃幕墙上，给我一种想同他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的冲动。我数着时间，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害怕这一刻结束，但这一刻不结束，我是断然见不到他的。时间每过去一点，我便心慌一点，我便又喜悦一点。甚至已经在偷偷谋划着见面时，我该以怎样的方式出现见，我会给他惊喜吗?我现在是不敢再这么想了，每当他的名字出现在我脑子里的那一刹那，我便像一个未经世的孩子，把所以已经排练好的情节忘记的透彻。

我不断听着隐约传来的火车到站的汽笛声，张望着扶梯口不断涌出的形色匆匆的人群。手紧紧的攥着手机，时间近了，到了，他告诉我他正在出站，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开始剧烈的跳动。我想试着走走，但我却明显感觉我紧张到开始踉跄。我的脑子里又开始快速的上演我们从遇见到相知相恋，再到现在的无数画面。心里翻腾着，有一种东西在心底一下一下的想涌动上来，我希望他能在出来的那一刻看见我满怀期待的脸，我也希望在我看到他的瞬间，他的脸上也涌现着一副张望期待的神情。

扶梯在不断的转动着，我不断的张望着，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人分离或者相聚，他告诉我他已经出来了，但是没有见到我。我一下子便开始怀疑我是不是记错了他的面孔，是不是记错了那一张我日思夜想，不断端详和触摸着照片中的那张脸。我开始寻找，我在那一刻感觉到莫大的孤独和无助。

抬头看看天空，夜深了，天很大。石家庄北站同样很大，夜深了，人少了，我这才发现我一直觉得人来人往的车站显得那么空旷。

白衬衫，蓝裤子。我又看了一遍我发给他让他可以凭借此来寻找我的特征。

紧紧攥着手机，想给他打一个他一直很拒绝的电话。可我却显得那么胆怯，翻来覆去又覆去，最后还是忍着慌张，满怀激动和失落，再次确信他一定会出现。

我无助的走着，徘徊在北站的广场上。

电梯口，确定。

灯柱，确定。

广场西侧，确定。

我一次又一次确定他向我描述的那些地点，一次又一次重新满怀期待。

三

这一下，我不用担心我的拥抱会给他带来慌张了，倒是他突然从我背后出现，拍了我的肩膀。

我在焦急的寻找中失了神，我一愣，浑身颤抖，回头，我们四目相对。

那是我心心念念的那张脸吗?我分明感觉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跳动，呼吸停止，时间停止，万事万物在那一刻定格成了永恒。

他咧着嘴对着我笑，我确定那个微笑是我所一直期待的，想象的，反复熟练想笑给他的那个微笑。但我觉得他笑的比我好看，我觉得我好幸福……我觉得我所有的铠甲在那一刻卸下，所有等待的欢喜和心酸都想在那一刻决堤。我想流泪，但我哭不出来。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和他来一个猛烈的拥抱了?我这样想，但我再怎么努力的也抬不起胳膊了。

“想啥呢?”他说。

我的想象被打断 ，但我即使在现实中也好像失了神志。我不想醒，我不愿意醒。我使劲的想把那个微笑烙在我心里……可是啊，真真正正的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努力去记住的，因为本来就忘记不了。

我们并排走着，我不敢看他。因为我开始担心我的长相，我的谈吐，甚至是我的声音，是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可是现在我该遗憾了，我觉得我该表现的果敢而大胆，这或许是我们绝无仅有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