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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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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郭尔罗斯草原的腹地,有一个叫新庄的小村子,是北方极普通的那种村落。行进在草原上,偶尔看到一簇簇茂密的杨树群或柳树群,那便是一个村落。走近,绿树掩映下的栋栋平房,就是当地村民的院舍。在七十年代,这里是清一色的土坯房。两间、三间的院舍较长见。院舍与院舍之间较少相连接的,各自独立,又分前院后院和左邻右舍。户户门前都有一眼摇把井。我就出生在这极普通的院舍里。

小村庄

小时候,我的玩伴很多。前院的胡蛮子、后院的铁柱是我的铁哥们儿。放学后,村路两侧的土沟、土沟两侧高过房舍的白杨树林就是我们的游乐场。人分两派,这是事先分好的。一派是正义军,一派是叛军或敌伪军。头戴用带叶柳枝编织的草帽,腰扎柳条腰带,插上自制的驳克枪(大多是用木块削磨成的),列队游走一番后,便消失在村路两侧的沟沟坎坎之中。那时通讯不方便,有人便从家里偷出妈妈纳鞋底的细麻绳,从沟东扯到沟西,一但发现敌情,便拉动麻绳,高喊我是黄河,发现敌情。喊声惊动半个村落。听到喊声,同组的各就各位,准备投入战斗或转移到新的掩体。这些都是我们必修的功课,且乐此不疲。

我家的东院是一户蒙古族人家,胡姓。蒙汉杂居且以汉人为主的村落,长时期的融合,除个别姓氏外,很难区分明白。当地人心里都明白谁家的民族,但日常交往中却很少提及。胡家兄妹,兄长妹小,兄与我哥哥是玩伴,很少与我们为伍。妹妹叫铁姑娘,名子是怎么起的,是因为人黑还是皮实,已记不得了。她是我妹妹的朋友,偶尔也加入我们的队伍,伴个女侦察员什么的,也合适。胡蛮子与胡家是族亲。什么叫族亲,小时候没人提到,也没人计较。

那时的村落都不大,约几十户人家,多数种大田,主要农作物是玉米、高梁、小麦,前院后院种一些细菜,如茄子、西红柿、豆角、辣椒、韭菜等,除应季食用,像白菜、萝卜、土豆还要留下一些,储在屋内或屋外的土窑里,以便过冬之需。分产到户,家家又填了几只羊。清早,羊倌村头一喊,家家便把羊放到村路上,羊便随大队而去;晚上,自家的羊在山羊带领下回到院舍。秋季,草让秋风吹得多多少少有些泛黄之后,草甸子上又是三三俩俩扛着苫刀打草的人。家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生活的村落也不知年代。

小村消息闭塞,除大队广播每晚播出的新闻,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偶有外地人探亲或路过,就是小村最重大的外事活动,几乎全村人倾巢而出,或夹道欢迎或尾随其后。外面的任何一点音讯都着实让小村兴奋一阵子,甚至过了很久还有人提及,谈兴从嘴角外溢而出,让人再次咀嚼其味。

小村是平静的,就是遇到汗年或涝年,村里发放一些返销粮也能平静度日。静静的没有波澜或者说没有故事。但一次偶然事件,却让小村波涛汹涌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件事的起因是因为我们,当然也包括我的玩伴——胡蛮子和铁姑娘。那件事是在我们小学搬到生产队大院前发生的。几天前,村里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冲垮了小学校舍,我们搬到生产队上课。我们班的教室挺特别,一是书桌都是土坯搭的,搭好后用报纸(大队提供的)或废旧书本纸糊好桌面;二是书桌不在一个平面上。屋里有南北两排大炕,大炕及中间洼地都砌好书桌。炕上的就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势。能上炕的,想来都非常神奇。在改造新教室的当口,我们放假在家,玩的节目就更加多样。一天中午前后,胡蛮子想借助铁姑娘家的西山墙上树,把山墙撞得空空响也没能上到树上。我们在下面起哄。突然,铁姑娘爹从屋里窜出来,是窜且带着满脸怒气。铁姑娘爹是有名的倔老头,好坏油盐不进。见势不妙,包括铁姑娘在内的玩伴一溜烟不见了。倔老头后来怎么地了,是听大人们说的。说他站在西山墙足足骂了半天,什么破坏他房子就是破坏少数民族政策,什么狗屁兄弟,什么背后有人指使等等,现在想来都是一些挨不上边的话。他还下了毒咒,要报复,要以血换取安宁。

晚上回到家,玩痛快了,这些事都忘脑后了。但一走近家门,看见屋里屋外、炕上炕下的阵式,我整个人都懵掉了。大队郭书记坐在炕中间,来回比划着什么。治保主任时尔进来时尔出去的,我刚进屋时正好与他撞了个满怀。我说梁叔来了。他露出一丝笑意,随手把我拽到屋里。当时问我些什么我忘了。只记得他再三叮嘱我,这几天不要出屋乱跑,开课也先别上了,老实地呆在家里。满屋的人,七嘴八舌,你一言他一语,乱哄哄的。人走后,家里一夜没关灯,时尔还有人进进出出。后来才知道,梁叔带治保人员在家里蹲坑三天,像我们玩侦察似的,屋角、草垛后头、路边都是梁叔的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地收场。在我的记忆中,可能没几天,我和铁姑娘还有其他玩伴又满村地去战斗了。

事情过去三十年了,不知何故,这个意境时不时地让我想起,但又总是想不明白。一浪过去了,小村又恢复了平静,一如从前。但激些那一浪的竟然是我们几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和一个有名的倔老头,这里有什么因果存在吗?今天的小村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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