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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本和陶克陶

推荐人:行动者 来源: 阅读: 1.28W 次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董大本可是赤峰市(现在的红山区)的知名人士。知名是因为他有一手绝技——脱臼复位。

董大本和陶克陶

董大本祖籍山东,是习武世家。既然习武就难免跌打损伤,不知从那辈开始董家就传下来脱臼复位的绝技。除了脱臼复位,董家对关节损伤、肌肉拉伤等也有自己的一套治疗办法,还自制一些膏散丸药做辅助治疗。董家在民国初年来到赤峰,做一些小买卖。听老人说,董家的家规是:不行医,不开武馆;治疗免费,不接受礼品,膏散丸药无偿奉送;技艺传男不传女。脱臼复位的手艺传到董大本的时候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脱臼的人疼得呲牙咧嘴,到了董大本的跟前,董大本只问一句,哪里脱臼?伤者刚刚指点,董大本一抬手关节已经复位,再轻轻揉两下,伤者马上动作如初,像变戏法一样。在加上董大本为人仗义,有求必应,找他治疗跌打损伤、脱臼复位、关节疼痛的人络绎不绝。解放后董大本在一家公私合营企业上班,因为求助的人太多,治疗成了他的主业,单位专门腾出一间办公室供他接待患者。董大本最让人钦佩的是对求助者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对弱者更多一份关心,所以董大本口碑极佳,在他的屋里挂满了《华佗再世》、《解危济困》字样的锦旗和牌匾。。

我女儿四岁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了左手臂习惯性脱臼。最初的几次脱臼,都是到医院,医生在X光下复位。有一次,一个年轻大夫怎么也搞不定。我心疼女儿,非常着急。这时候我想起了董大本,单位的一个同事说,董大本已经仙逝了,他的儿子在木器厂工作。我和妻急急忙忙带女儿去找他。在木器厂的传达室里,见到了董大本的儿子,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问:“哪里?”说着双手一前一后轻轻地抬抬女儿的胳膊,女儿立刻就不哭了。他说,脱臼时间长了,有些“凉”了,明天再来一次,我给她揉揉。此后,女儿的胳膊再也没有脱臼。过了若干年,妻患肩周炎久治不愈,想起了董大本的儿子。一打听,木器厂早已倒闭,董大本的儿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现在,在赤峰市有几个人还知道在这块土地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董家和董家的这门技艺呢?

陶克陶的故事更有些曲折。陶克陶是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一个乡镇的畜牧助理,他的父亲是一位军医,战乱年代流落到科尔沁草原。他的父亲有一门技艺,就是自采草药,熬制一种膏药,专制褥疮。少则三贴多则五贴,再顽固的褥疮也能复原。陶克陶继承了这门技艺,也继承了这门技艺的规矩:膏药不能买卖,只能赠送;原料药不能购买,只能自行采制;每次熬制200贴,用完再行熬制;熬制时不能有外人在场;技艺传男不传女——这一点和董家倒是一致的。我的一位亲戚用过陶克陶的膏药,治好了令他烦恼不已的褥疮,正准备再要几贴以备后患时,传来消息,陶克陶已经退休,到天津的儿子家里看孙子去了。想必天津那个地方没有他需要的草药,更不可能熬制膏药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历史的确会淹没很多很多的东西。小时候听“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每当听到:“钟子期死,伯牙摔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觉得非常可惜,这么动听的琴声世间再也没有了。

还要感谢互联网。最近我看见网上的一篇文章——《被善意无限夸大了的友谊――“高山流水”》,了解了一些历史的知识:原来在最早记载此事的《列子》中并无伯牙因钟子期离世而不再鼓琴的内容。只是到了明代,在《警世通言》中才有了《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在这篇小说中伯牙成了乐官俞伯牙,钟子期成了汉阳的樵夫,原来是冯梦龙把上古的百来字的典故改编成了人物、地点、情节样样俱全的话本小说。鉴于《荀子.劝学篇》中有“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科”的记载,可见伯牙弹琴技术高超,社会知名度已经很高了,伯牙在当时一定是一位很活跃、很有影响力的乐师。我们能不能做这样设想:子期死后,伯牙并没有“摔琴绝弦”,而是周游列国到处演奏,使欣赏他的听众越来越多。他广招门生,跟他学琴的人越来越多,他和他的学生开创了春秋时代音乐的新纪元。如果放在当代,伯牙一定是一位明星,不但粉丝多多,人民币一定也多多了......这当然是我们的想象了。

罗胖在《2015——2016跨年演讲》时在屏幕上曾经打出一句话:“金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东西、最负责任的东西。”我想,董家的技艺和陶克陶的膏药所以失传最根本的原因是没有和金钱联系起来——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董家可以在医学院开设一堂专门脱臼复位的课程,免得医生现在还要在X光下对脱臼进行复位。陶克陶可以把膏药的熬制申请一个专利,然后坐享红利。

我们真不愿意董家的技艺、陶克陶的膏药这样石沉大海般的消失,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损失,尽管这个损失很少有人看见,更没有人提起。

世间总是有太多太多的遗憾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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