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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摘要

推荐人:暁風 来源: 阅读: 2.62W 次

早上,朋友给我发来短信,嘱咐我今天记得一定要吃饺子。我便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吃饺子?"他告诉我,“今天是冬至,不吃饺子,会烂耳朵。”朋友是河南人,也许这是他们家乡的风俗习惯,但在我的家乡,好像没有这说法。今年冬天比去年冬天要冷许多。前天下了一整天寒雨,昨天上午大雾弥漫。空气潮湿,在雾里走一会,头发、衣服就沾湿了。不过中午出来的太阳,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意,今天气温又上升了几度,明显暖和了一些。冬至也是个小节日,老天也变慈爱了。我才明白,怪不得这两天天黑以后,总有许多镇上的人在马路边上的空地烧纸钱。在家乡有这样的说法,早过清明晚过冬。传说一年当中,有三个鬼节,分别是清明,中元和冬至。这三天,大人是不允许小孩晚上出去玩耍的。因为地狱之门将会大开,让禁锢的鬼出来散散心,就好像人类的节假日。虽然这些都是迷信,上了岁数的老人还是会认真对待,虔诚之心不逊于穆斯林的朝拜。

冬至

于是,我便想起我小时候,家里过冬至的情景。那时候的冬天才叫真正的寒冷。秋天一过,西北风便带着严寒吹遍整个村庄,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村子的角角落落都变得萧条了。大白杨和柳树是家乡种植最多的树,夏天的时候,一株株都枝繁叶茂,如今叶子都已凋零,只剩下光禿秃的枝干。遍地的野草也已枯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家乡多河流,把整个庄子隔成好几块小区域。河水变浅了,也变浑浊了。最冷的时候,整个河面都结成冰。这时,村庄像是一个整体的。有些年份,要冷上许多天,冰便更加厚了,大人都可以在上面走。我们小孩喜欢向冰面上扔砖块或者泥块,也会从大人砸的冰窟窿里拿几块冰往河中间扔。那也是一种比赛,看谁扔出的冰在冰面上滑得最远。我家的西面,以前没有人家,是一片草荡,大人在里面养鱼。每年冬天,就可以清塘取鱼了。我很喜欢捕鱼,每天一放学,就去鱼塘边玩,带上自制的捕鱼工具。有时候要等到天黑,大人才会把鱼塘里的鱼捉干净,但总会留下一些,让我大显身手;运气好的话,可以有好几斤的收获。天气虽然寒冷,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光手赤脚在粘稠的泥水里捞上个把钟头的鱼,哪怕有一点希望也不放弃。回到家里,往往到八点钟了;母亲早就准备好温水。我先去河里洗干净沾满泥浆的腿脚,就感觉那已经不是我的了,又红又麻,直到放到温水盆里,才有血液流通痒痒的感觉。

一个冬天,我会捕到很多鱼,但也不会天天吃到母亲做的红烧鱼。母亲说,那会增加油盐酱醋的消耗,于是更多的鱼被腌了起来,院子里这儿一串那儿一排挂满了咸鱼干。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期,农民的日子过得实在紧巴,我的父亲一年难得有几次去市场买点猪肉,活鱼回来。而这难得的几次,不是招待亲戚就是逢年过节,冬至也在其中。而且,不光我家,左邻右舍,整个村庄都忙开了。父亲提前几天,就买齐了纸钱蜡烛。中午放学回家,母亲就已经烧好了几道菜,香烹烹的肉香叫人垂涎欲滴。除了红烧鱼,红烧肉,豆腐百叶,还必须盛上一盘糯米粉烘的小圆饼。爷爷说,鬼门开的时间短,先人们往往来不及大块朵颐,就有鬼差催他们走了,所以拿几个小圆饼揣口袋里最方便。乘着母亲烧菜的时间,我帮父亲把方桌抬到堂屋当中,摆板凳也有规矩,靠大门的桌旁是不可以摆的,只在其他三个方向设座位。然后,我还要把一沓沓纸钱一张张分开,便于燃烧;纸钱已经被父亲打上了钱印。我把纸钱分散完,桌上的饭菜也差不多摆齐了。祭祖全过程都由父亲主持。他对着饭桌而跪,我和哥哥跪在两边,母亲不参与,站在旁边看。烧纸之前,父亲先要点上蜡烛和香。然后,他还要左手右手各拿几张纸钱,在门坎左右两边点燃,那是孝敬门神。纸钱烧完,父亲都要一一磕拜。拜完门神,才可以给先祖焚烧纸钱,总会边往火里添加纸钱边说些企求先祖保佑我们平安的话。随着纸钱越添越多,堂屋里熏烟袅袅,纸灰满屋子飞,最后又落在饭菜上、桌凳上、我们的头发衣服上。直到纸钱完全烧尽,我们才被允许磕头起身;下肢都已经有点麻木了。虽然肚子饿得咕咕想,也不可以立刻到桌上吃饭,甚至连板凳都不能碰。父亲先吹去饭桌上的纸灰,然后用筷子在每个饭菜上夹一点点,集在一个空碗里,最后倒点汤拌均匀。第一滴汤先倒在灰烬上,其余的都被父亲用力地洒向屋顶。一切仪式做完,母亲才催促我们把饭菜重新端到厨房。母亲告诉我们说,祭祖的饭菜必须要回锅热一下才能吃,否则不好。至于哪里不好,也许谁都说不明白。对于我,那天的饭菜是绝对香甜可口,非撑得饱饱的才肯去上学。

今天,还有多少小孩经历过我们童年时的过冬。现在,每一天都像过节,那年头只有过节才舍得犒赏一下自己的肠胃。更重要的是这些农村里的过节仪式正慢慢的消失,也许有一天,都会有孩子笑话我们和我们的父母是多么迂腐。人的一生,没有什么真正永远属于自己,金钱有来自有去;亲人要么先你要么你先,终要阴阳两隔;只有这些快乐的童年记忆,值得一生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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