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老鼠

那年，办公楼装修，我们被临时安排在一间平房里办公。

这间平房的后面是间装杂物的仓库，经常有老鼠出没。我们出入时总是小心着关好房门。

一日，买了一袋葵花籽，因为下班时匆忙，忘在办公桌上。

次日，桌上多了一堆瓜子皮。而装瓜子的口袋和那堆皮并不凌乱，像个有规矩人的动作。想必是哪个同事晚归时嗑的？便没有多想，顺手把瓜子放进了抽屉，收拾了桌面。

再次日，拉开抽屉，抽屉里竟然出现了一堆瓜子皮。我仔细看那瓜子皮，都是对半的完整的掰开的，没有一个是折了或劈断的。

心想，是谁如此的讨厌，吃了瓜子，也不至于把皮丢在抽屉呵。却终于没有把心思说出口。对桌的范先生见我不断的从抽屉里掏出瓜子皮，说道，我们的办公室有老鼠。我吓了一跳，失手掉了装瓜子的口袋，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那瓜子是老鼠嗑的，范先生很老道的说。

不会吧？老鼠会嗑瓜子？再说这皮剥得很整齐的啊，老鼠没有手，难道它有比人还高的技艺？

不知是那老鼠懂得人的语言，还是什么惊动了它。突然的，它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冲向门口。范先生眼疾手脚快，先于老鼠夺门前，把欠着缝儿的门关上了，老鼠见状，回身蹿到桌子下面。

虽然是一瞬间的过程，我感觉那是只硕鼠。

一场打鼠之战就这样开始了。

范先生找来瓶汽油、水盆和钳子。我和另一个同事也纷纷带好手套，拿起了扫把、木棍等工具，准备瓮中捉鳖。

我们没有放过一个角落，甚至把办公椅搬到了桌子上，铁柜移离了墙面。二三十平米的办公室，这样三张桌子，两个铁皮柜，并不算凌乱的屋子，我们三个人，找了近一小时。弄得满头的微汗，居然找不到那只老鼠。我有些动摇的怀疑，那老鼠是不是逃离了房间？望着那为老鼠葬礼准备的汽油和火柴，不禁为三个精疲力竭的人而失笑了。

失了信念的我，把椅子从桌面上拿下来跌坐下来。好狡猾的老鼠啊，真的低估了它的能力。

范先生兴致却不减，他突然的把两张对摆的桌子挪开，一个画面就展在我的眼前，那是令我震惊的画面。

在我对面的那张桌子的后面，那只硕大的老鼠，用两只前爪勾住桌子狭窄的边沿。尽力收缩身体，神情紧张的吊悬着，那晶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那突起的肚子让我知道，它是只孕鼠。那与我对视的眼光，一下子击败了我，捉它的斗志迅速退却了，拿扫把的手软绵了。

范先生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捉住了它，并十分老练的用铁钳夹住它的嘴巴。另一个同事已经把汽油倒在了水盆里。

不——。我惊呼着，跑出门去，声音里有着近乎哀求的调子，放了它吧！

可那两个人的兴致正高，范先生已经把那孕鼠浸了汽油。另一个同事划燃了火柴。

他们没有注意我的情绪的变化。

老鼠被点燃了，在撕裂心肺的吱叫声中，那团火冲向了马路。

我的眼泪就那样的，那样的不听话的滑了下来。

我难以解释自己的心情。

都说人类的智慧在不断的进化，而与人类挨得很近的鼠类也在进步着智慧吗？令人忽视而隐秘的两张桌子的夹缝，想象中只有人类才能够做出来的动作和姿态，被老鼠效仿的如此的逼真。说明什么？也许只有母性才会有的智慧吧？

真的难以解释自己的心态，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怎么自己就没有打的信念了呢？

其实自己并不是不再憎恨人类健康的害敌，也不是自己不忍杀生，而是那只鼠凸起而跳动的肚子，拨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最脆弱的那根弦。

因为我是母亲。

人有的时候很容易被表面的美好和假象所蒙蔽，假如我们真的放了那只母鼠，它繁衍下的后代又可以无限的繁衍，即便所有的老鼠都不存在，我们只任它们这样的繁殖着，人类的天敌也无法计算了。

那么我又为什么平生出怜悯呢？

好复杂的人啊！

面对那只身怀六甲的母鼠，可以用人道一点的方式送它去西天么？

人道的手段可以也在这只母鼠身上使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