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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把戏

推荐人:胡杨- 来源: 阅读: 2.42W 次

“玩把戏”是河南方言。通俗来讲就是靠“卖艺谋生”一类人的称谓。大概是由千年古刹—少林寺在中原的缘故吧……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河南农村“玩把戏”尤为盛行,人们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这也算是一种行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而“玩把戏”的人大多是有两下子真功夫的,因此才敢出来走街串巷“闯江湖”的。他们往往是家族式的:或兄弟、或父子、抑或父女。我猜想,也许这样就省去分成的麻烦了吧。

玩把戏

身处河南,毫不例外,我也有幸亲历了这样一场“把戏”。那时我大约六七岁的样子。一天下午村里开来了一辆车,看着经过改装的车体和车上所带的家伙什,就知道是“玩把戏”的来了。这下最为高兴的要数我们这些孩子了,一路跟随,待车在村中大坑东沿停下后,我们便蜂拥而上。只想一睹“武行利器”的风采。那时男孩子们对这行已达到了痴迷的程度。我们指着这些刀枪棍棒议论着,全然不管车主人的驱赶,始终不愿离去。“参观过后”,我们欢呼跳跃着往各自家的方向跑去。逢人便喊叫着:“玩把戏的来了……玩把戏啦!”听到的人立马喜上眉梢,加快脚步,似乎要奔走向相告这突如其来的喜讯。

临近傍晚,任凭母亲怎样呼喊着叫吃饭,还是一溜烟地往大坑沿跑去。只见他们在清理场地,村中好心的大哥哥也在给他们帮忙:立木杆、拉灯线、搭帷幕、搬器具。而我和小伙伴个个两眼炯炯有神,生怕错过哪个没见过的稀罕物。“玩把戏”的一共四个人。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一看就是“练家子”,浓眉大眼、膀大腰圆;而另一位“瘦子”我想大概是他的助手吧。最让人惊讶的是竟然有两位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从面相看得出他们是一家子,兄弟两个带着各自的女儿。渐渐地,天黑了下来。吃过晚饭的人们都纷纷往大坑沿涌来,有老人,有妇女,有抱着孩子的年轻男子。大坑周围尽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淘气的,便捏着鼻子变着腔喊好伙伴的名字。似乎是来表达一种内心的喜悦。听到吵闹声,各家的狗也都汪汪的叫了起来。

整个村庄,在此时仿佛沸腾了一般。最让我意外的是,平时格外严肃的爷爷也来了,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和身旁的几个老头说话。我在心中猜想着,他老人家也不肯错过这热闹一番的机会呀。心中不禁暗喜了一阵……黑压压的人群围满了场子,我和几个伙伴抢到了最前排的位置,蹲坐在地上争论着谁最厉害。其他人群,有站在树上的、有骑在墙头上的、有踮着脚站在椅子上的、还有小孩子骑在爸爸脖子上的……

这时,有人喊着叫全场安静下来。“练家子”开腔了:“各位父老乡亲,我是什么什么地方的,出来表演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请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听着在电视上听惯了的套路,对“练家子”的开场白显得有些不耐烦。

接着,表演就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口中喷火”,一张口就是一团大火,竞得人群又是喊有是叫;第二个节目是“长矛抵吼”用矛顶着脖子身体用劲,使矛弯曲,而人不受伤众人嗟叹惊呼。人群中有逞能的人便喊,再来一个;第三个节目是“铁锤砸钢板”,只见“练家子”躺在刀片上,身上压着一块有钢针的铁板。待“练家子”示意,只见瘦子举起铁锤向钢板砸去,有的妇女吓得不敢看。我也和小伙伴惊呼神奇,众人也都鼓起了掌。最后上场的是那两个姑娘,刀剑在她们的手中被运用的虎虎生威,一起一跳都那么轻盈矫捷,让人叹服。

等到那两个姑娘耍完,“练家子”又说话了:“表演也开看完了,俺出来也是混口饭吃,请各位帮帮忙。”说话间便示意其中一个娘,那个姑娘端了个铜盘子要钱。那姑娘也说道:“老乡们,请赏个脸。”绕场一周,没人肯出手。人群静了下来,有些妇女趁此也悄悄溜走了。这时,爷爷第一个站了出来。把一块钱递给了“练家子”,“练家子”赶忙答谢道:“多谢老先生。”爷爷说道:“人家也不容易,有的就帮个忙吧。”接着又有一些人掏了钱。渐入深夜,人却也随之散去。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望了一眼“戏场子”只见明亮的灯光下闪动着四个忙碌的身影。我已知道,他们今晚要在车上过夜了。对他们来讲,车就是他们的家。不做什么营生不知道干什么苦。也或许是我最早对人生的感悟。

第二天一大早,那两位姑娘竟挨家挨户的要粮食去了。到我家时,母亲起先不愿意给。这或许是农村妇女在心里保持最一致的潜意识,“自家东西为什么要给外人?”经不住两个姑娘的苦苦哀求,母亲最终妥协了,给了她们两瓢麦子。估计那两个姑娘把村子转了一个遍。半晌午,他们开着车离开了,因为他们要奔赴下个村庄。正是这样一场别具特色的“乡村演出”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乃至十多年后,我仍记忆犹新。

之所以有“玩把戏”正是由于那个年代,经济发展缓慢,农村剩余劳动力大量存在。有些“本领”的人便想方设法的挣钱糊口。后来,我来了新疆,以至于想看“把戏”都无处可看。当我十年之后再回到那个熟悉的村庄时,依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家家都盖起了二层小楼,小汽车在村中乱窜。经济的快速发展,也给饱受贫困之苦的人们来了大量财富。消遣娱乐也变得越来越多样化了。儿时的“把戏”似乎也很难看到了,甚至绝迹了。生活中没有什么可以长久存在,更何况那样一种独特的“视觉文化”和精神享受。这几天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件事,脑海中不断涌现出那精彩的场景。不作此文,何以对得起长久以来我儿时的记忆和“练家子”的倾情演出呢?

胡杨 作于2014年4月1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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