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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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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说,这不是路,而应该称为“径”,但不是杜牧《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中的“径”,而这是一条“卧”在沃野里的窄窄的人行道,不是修筑起的,而是我们用脚“踏”出来的。

小路

那是上世纪70年代末,我们进入了初中。初中是新成立的联中,周围几个村共建的,我们是第一届学生,老师大多是从各村抽调的民办教师。学校在我村西边,中间隔着几十亩庄稼地。距离我村一里多路,有大路通向学校。这片庄稼地是我村的沃土,夏季基本都种小麦,秋季玉米、大豆等就多了。因为离村近,经常成为我们的菜园,有时还有瓜园。通过这片地到学校,比大路近了百十米。为贪图近路,我们就经常从地里趟过。当时已经实行了联产责任制,我村位于中原粮仓卫南坡的中心地带,平均每人合7亩多地,谁也不在乎地里踏出一条小路。日子久了,就成了一条窄窄的人行道。就像鲁迅先生《故乡》里说的: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有了这条路,大路反倒走的少了。就是雨雪天,小路泥泞不堪,我们才走大路。那时没有汽车,就是自行车也很少,我们的“11”号成了主要的交通工具。特别是秋季,更愿意走小路,遇到玉米地,可以找根不结穗的玉米,折断了当“甘蔗”吃;有瓜园的地方,叫声“叔叔、爷爷”要个瓜尝尝鲜。特别是到地里转转,偶尔找到一棵小小的桃树苗或杏树苗,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像心肝宝贝一样,捧着回家种在院子里,虽然大多都没有成活。大人说,家里的地硬,没有庄稼地有营养,不好活。但那时的人都很好,没有故意破坏庄稼的。再说,地里经常有人在劳作。我们20多个小伙伴经常一起走,一路上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有时还领着去自家地里“活动”。

我的语文老师小郭按辈分是我本家的姐姐,她才20多岁,是我村里抽调的唯一的女老师。我很喜欢语文课,那些课文给了我许多美好的想象。小郭老师也经常和我们一起走小路,课讲得也好,她有一个扉页有现代戏《红灯记》里“李铁梅”头像的文摘本,经常拿着给我们读一些优美的句子。我清楚记得上面的“李铁梅”两手抓着大辫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后来也设置了自己的文摘本,可能无意识就是受了这影响。她家的地每年都种瓜,她爷爷是个可爱的老头,就住在瓜园。那年,我在全公社的作文比赛中得了第三名,一天放学,他特地把我叫到瓜棚,拿出几个酥瓜:“这叫牛角酥,可甜了,给你的,得了奖奖你的。好好学,别像爷爷,一辈子睁眼瞎。”他还叮嘱我父亲:算卦的说我们这一族要出个“文曲星”,要让我好好读书。可惜多年后,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他已经离开了人世,就埋在小路旁。那是我吃的最甜的瓜,至今也不知道学名叫什么。

小路还让我碰见了不该见的“场景”。我是班长,拿着教室的钥匙,一般上学比较早。那天,我一个人走在小路上,想到玉米地里找根“甘蔗”吃,刚走进去,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稀奇的我循着声音走去,忽然看见小郭老师和一个男的像蛇一样绞在一起,躺在地上,正在“热火朝天”。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大了。那时根本没有什么“性教育”,但常听到村里的年轻人说“听房”的趣事,没想到见到了真实的一幕。我赶紧跑了出来,一下午心里“突突”乱跳,对谁都不敢说出这个秘密。事后才想起那个男的是我们的算术老师,邻村的。当时无法定义那种行为,多年后,读莫言的小说《红高粱》,知道了一个名词:野合。

纸里包不住火。他们的“丑事”很快在三里五庄传开了,学校辞退了俩人。男的希望娶小郭老师,但小郭老师的父母坚决不肯,说“丢了八辈子人”了,村里人也认为是“大逆不道”。他的父母干脆托人说媒,要把小郭老师嫁到几十里外,嫁的近了怕招“闲话”。据说小郭老师开始不肯,哭着和父母吵闹了好几天,但最后可能碍于“名声”,还是屈服了。其实,还是当时人的思想像那条小路,太窄太不开放,封建意识严重。据说后来学校的几对男女老师都结合了。

很快就要出嫁了,母亲拉着我去见小郭老师。小郭老师的眼睛哭得红红的、肿肿的,摸着我的头,一再叮嘱要“好好学习”,还把带有李铁梅头像的文摘本送给了我。并咬着牙说,再也不回来了。从此,小路上再也见不到一个妙龄少女婀娜的身影。

几十年过去了,小郭老师送的文摘本早就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了,但小路经常在脑海中浮现。我也走出了家乡,出外求学、工作,走上了一条跌宕起伏的人生之路,尝尽了辛酸苦辣,没有了那条小路上的无忧无虑。

几年前,那所联中成了乡里的重点初中,一位本村一同走过小路的校友当了校长,非邀请我这位本校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回去参加一个纪念庆典。我还苦思冥想,还拟了一副对联送给老师们:“振木铎兮发人聩,沐化雨兮启我蒙”,但学校已经没有了熟悉的老师,只有那条小路不仅学生走,行人都走了。

庆典结束,我拉着校友重走了那条小路。小路还是那么窄,路旁已经绿草茵茵,但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感觉,地里不见庄稼,改成蔬菜大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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