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抄写

煤矿上的人对刚上井工人的眼神并不陌生。疲惫、希望、欣喜、向往……不同的人看到了不同的语言。笔者见过一次至今难以忘怀的眼神。

那是笔者即将调离矿灯充电房的前夕。由于技术更新和减轻井下工人劳动强度等原因，我们矿进了体积更小、重量更轻、科技含量更高的免维护矿灯。一天，我上中班，早班的一个工人在交灯时，却迟迟不放手。以至于我拉也拉不进窗口。我还以为是那个小伙子和自己开玩笑：“是哪个小子？和嫂子闹！”我生气地骂道。低头一看，他满脸乌黑，只有两只眼睛的白眼球闪闪发光，眼眶里分明有些泪水在打转。那眼神是送子远行的依依不舍，也是送友回归的桃潭之情。他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便把头扭了过去。我疑惑地看了看灯号。是一个老工人：“老同志，你咋了？不舒服吗？”这人从不和灯房的女工闹，每次见面总是笑呵呵地打招呼：“师傅长，师傅短的。”

老工人转过头，分明是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眼。眼眶周围花黑一片，脸上还有二道泪痕。“陈师傅，今天一早，队里就通知我停止工作办退休手续。现在矿上形式这么好，我真舍不得离开我们矿！这是我最后一个班。你让我再拿一会儿矿灯吧？”

我不知所措：“老同志，退休不更好吗？”“你不知道，这矿灯还救过我一命呢？”平时这点老工人上井不晚，可今天他乘了检修前的最后一罐。井口走廊里没了人，他动情地给我们讲了一个他与矿灯的故事：“……那次，要不是矿灯，我肯定随那几个兄弟去找马克思了……”“老同志，您这么热爱我们的煤矿，是我们青年人的榜样啊！”我赞叹道。“哪里什么榜样？我只知道是当初煤矿收留了我，还让我入了党，过上了好生活。我爱岗，我上班也是为了回报企业啊！”

“老同志，您这么喜爱煤矿。这么着吧，这灯您拿回家，不用交了。”

“什么？怕不行吧？”老工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么个情况：你们这批灯虽然是新灯，也要打报废了。明天，我们这里都换上新灯了，充电架也改。您这灯也就不用了。给您留个纪念，拿回家或许有用。”

“农村的确用得着，浇地上坡也离不了。家里人还真让我弄盏灯用。”我不等他讲完，接着说：“您一会儿洗完澡，我再拆一个充电器，一块拿回家，可方便了。”

“陈师傅，我不能要，谢谢你。我干煤矿一辈子从没拿过企业的一点东西。临秋末晚，我啥也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