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名

瞧着老婆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我当父亲的期待也一天天强烈。母亲说，瞧媳妇的体态、举止，怀的准是男孩。那时还没有B超确认姓别，但母亲是村里的能人，凭目测，多八九不离十。而且母亲生了4个男孩没有女孩，我更确信母亲的判断。

时间已进入76年阳历11月，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天气也渐渐有了寒意。我想当务之急应先给将来的孩子取个名。中国历来取名慎之又慎，有请老先生操刀的，有从诗经、周易、古诗词中获取灵感的。当然乡下也有取名狗蛋、二毛之类，但看似随意，其实也有其内在的用意。我家祖上早已将名的中间字的字谱排好，按辈分依次为宝、宗、祖、德、胜。到父亲一辈是德字，到我一辈应是胜字。但父亲思想激进，偏不理这一套。我的名字自不必说，三个弟弟分别取名匀田、大建、一凡。大弟一看就是土改时生的，二弟适逢国家建设，三弟生在反右的风雨中，当时一定令父亲感受非凡。从取名，多少看出父亲的真性情，我暗暗佩服。

现在轮到我。我想把取名作成填字游戏。和老婆商量好，一人填一个字，以示公平。我不太喜欢单名，虽然我从小喜欢的三国名人，如刘关张赵诸葛曹等都是单名，但他们的字都是双字。其实名与字是不同的，有“幼名冠字”之说，即名是生下来就有，字则是到了成年弱冠时才有。而且单字容易重名，概率至少增大一倍。还有，名字是供人叫，让人看的，所以应该叫起来响亮好听，组合在一起有汉字的美感。当然最好还能有所寓意。游戏开始。老婆让我先出末字，末字自然比中字重要，这是她的又一礼让。我出了“寒”字。“寒”的福州话发音是去声，放在末字叫起来响亮，用普通话叫，则显得含蓄。也许还有当时天气中的寒意让我有感。轮到老婆，她似乎胸有成竹，拿起枕边的一本杂志，翻了几页，凝思后出了“抒”字。毕竟有强大的中文功底，令我眼前一亮。这“抒”名字中少用，是以险取胜，而且抒寒二字放一起，有形意之美。难怪多年后，儿子念初二，一天收到一封来自浙江的陌生来信。信中自我介绍是位女生，也念初二，在中学英语报上看到英语竞赛获奖者中儿子的名字，感觉很美很诗意，问是男生还是女生?之后他们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信，彼此却未谋面。这也许是名字引发的一则浪漫的故事。其实后出招的人更显功力，可以锦上添花，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这也许是老婆暗中的后发制人。后来我查了康熙字典，原来“抒”字还有驱的意思，这样，就有了驱寒之意。儿子生在76年11月，正是粉碎四人帮结束文革之后，寓意政治上的解冻。这是先有名后有意，又是一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