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文章 > 生活随笔 > 生命的格调(哟)

生命的格调(哟)

推荐人:冷少 来源: 阅读: 5.57K 次

煤前村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工业重村,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GDP想打了鸡血一样猛涨,这儿的人挖地球母亲鼻屎——煤的挖煤,给煤脱硫的脱硫,污染的污染,各得其所。一片片化工厂房,是一块块隆起的肌肉;一根根烟囱,是……是……是暴涨的业绩表;一团团乌烟,是经济大发展的祥云哟!

生命的格调(哟)

经济发展了,少数人的腰包也鼓了,一张口,满嘴金灿灿的,远看以为是金牙,走近一看,原来是重金属超标染的,果真乃“金牙”。

阿p是外来的打工仔,杀不得马特,装不起狂逼,只惦记着给老家的老母寄去生活费,一个月五十的养老金不够养他家的老黄狗的……

他本来是在帮人拆电子零件的,后来知道干久了会变傻,不忍拖累老母……只得放弃一月二千的高薪,跳槽去镇委书记的二奶的表弟开的ktv当保安兼外卖仔。

现在,阿p蹲在ktv的大门口,叼着根烟,看着远处化工厂的烟囱,看它们时不时排出些七彩仙霞,顿时觉得婉在仙境。阿p也学起它们“吞云吐雾”了。想想,今年也是他来着的第三个年头了,不知怎的,阿p突然想哭。

“不许窝囊。”阿p抬起头,不让泪水流下,狠狠吸了一口烟。啊,烟真是个好东西

“阿p,快给老子去送外卖。”迎面走来的是ktv的外卖仔头头,一走近他就用脚去踢阿p。一身发黄的厨师服,他也叼着根烟,满眼眼屎看得出他生活也不如意。但人就是这样,有了一点点权,就忽然忘了自己曾经是怎么痛骂那些特权份子的。

阿p盯了他一会,却被那家伙一脚踢翻。

“看什么,还不快去,就你那身骨头,你想怎么样?”面对他的挑衅,阿p突然痛恨起自己的瘦弱。

把烟头往地上一扔,阿p轻轻踩灭。他连那家伙的正脸也不看,接过两大袋外卖就走。结果是背上又挨了一记,但他终究是不敢反抗,因为工资是可以随便被克扣的。

把外卖往人力三轮的车斗上一放,看到上面的地址,阿p抬头望了望天空上飘着的七彩仙霞,心头蓦地升起莫名的恐惧——外卖是化工厂的工人订的。

蹬着三轮,在热闹的道路上穿行,路人的肩上多多少少有些五颜六色的奇异物质,河里的水也是一天一变,看看就知道今天是星期几。眼前的景象如梦一般,但却是那么真实,阿p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了。

远处的烟囱渐见轮廓。“轰轰……”,高排量机车引擎的怒吼让阿p有点热血沸腾,是镇长的儿子在和猪朋狗友们飙车。以前,阿p总是想象自己跨着辆重机车,独自驶离城市,留下一道迷人的背影。像这样拉开离合,猛踩油门,阿p不由得在三轮车上模拟了起来。可惜,他没有机车,他只有三轮。

他有过一辆用来代步的小绵羊,不过禁摩时被交警叔叔收了,三年方便面的日子忽地成为泡影,阿p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哭了,抑或是哭得忘了自己,像平时被别人遗忘一样,不留痕迹。但镇长的儿子还是天天飙着车,阿p也天天用三轮送外卖,世界多美好,社会多和谐。想到这,阿p的眼神愈加迷离了。

三轮开始远离闹市,而烟囱也似乎在不断长高,时不时冒出烟来,像蒸汽时代的火车上的火车头,而我们经济发展的快车也一直往前驶去,载着一些人驶去,留下许多人在后面追,追上了还叫你在后面推……

刚才路边又围了不少人,城管与小贩又在上演着重复的闹剧,总有小贩突然到底自发暴毙,也总有城管被群众暴打,相亲失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很多人是知道的,但终究是没人说的,因为我不是小贩,我也不是城管……

我们自豪着别人的不齿,别人的自豪却又是我们的问题所在,但我们终究是天天打肿脸充胖子,你我又能改变什么?阿p突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思考人生不该是外卖仔做的。阿p的眼迷的不行了,他心头忽地有点躁动。

风吹来了一张纸,是韩寒的《青春》“……本该在心中的热血,它涂在地上。”不知怎地,阿p只看到了这一句,随手一扔,它有飞旋着飞上天去了。

阿p摸了摸胸口,并没有传说中的热血,该是流尽了吧!但似乎总有些东西硌得他胸口发疼。阿p的眼迷离得开始让他看到幻想了,处处皆黄沙,他只是荒漠之中早已断了水的旅者,苦苦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但三轮车还是在前进的,烟囱已经看不到顶了,化工厂的大门就在眼前。空气开始变得灰黄,散发着臭鸡蛋的气味。那边早已有人在等了,书记的车也停在那。那人一副武装,只露出两只小眼,仿佛一脱下,就会口吐白沫,人命危浅。

“死鬼外卖仔,有够慢啊,下次给老子快点啊!”阿p捏紧了拳头,但有忽地放松了,怕被那人老鼠班的小眼看到,胸口中的异物硌的他疼得太阳穴直跳。但他还是接过对面那家伙扔过来的钱了,而忽地一股风,吹散了阿p手中的纸。

迟疑了一会,阿p还是蹲了下来,一张,又一张,捡起那些花花绿绿的钱,尽管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叫他起来。可阿p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我不能……

书记他们也是一副武装,显然是谈好了数目,要打道回府了,化工厂老板一直在一边点头,不时竖起大拇指,尽显猥琐。他们轮着踩过阿p的手,但谁也没注意到他痛苦的表情,仿佛把他当成了一只小小虫子。“哈,我是虫子,还不行么……”阿p想起了哥哥阿Q,咬紧牙关,泪是没落下的。阿p的胸口痛的让他发昏了。

书记搂着秘书在等司机发动车子,“隆隆……”,引擎开始轰鸣,阿p胸中的血液也开始褪去死一般的紫色,他的口干极了,连手中的钱也似乎要攥烂了,眼中迷雾似乎开始退散,发出了婴儿眼珠般的光芒……

故事到了这儿,大概会有这么三个结局:

一:阿p拿着钱,蹬着三轮回ktv,一切如旧,时光静好,美满幸福;

二:阿p抢了书记的车,像幻想中一般,驱车逃离了城市,消失在地平线,从此流传这阿p这个痞子的传说;

三:阿p踩着三轮,用他的青春,用他的不屈,逃离也好,改变也好,死也死得如夏花消损。

我是阿o,阿p的弟弟,我总问他那天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告诉了我这三种结局。每次我想问个究竟,他到底不肯告诉我。后来,我也大了,我终究明白后面两个只是青春荒唐的梦,即使不说,你我都是知道的。

赞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