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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故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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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个叫吴三爹的老人,讲故事是他的爱好。一讲就是两三个小时,故事讲完了,夜也深了,我们沉醉其中;有时太晚了,故事还没讲完,他就允诺明晚再接着讲。我们就急切地盼着第二晚早点到来。我记得他给我们讲过《牛郎织女》、《孟姜女哭长城》、《蛇吞象》等等。他肚子里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吸引着我们。很多个夏日的晚上,我们周围的萤火虫都被故事吸引了,围绕着我们转来转去。我们围着三爹,直勾勾地望着他,故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让我们在故事里流连忘返,和主人公一起走南闯北,同甘共苦。

乡村故事多

我最难忘记的是1970年的那个冬天,我们在田野里疯玩的时候,一个小伙伴捡到一只死去的喜鹊,有人提仪拿去给三爹打打牙祭,于是,我们便簇拥着去三爹家。三爹拿到喜鹊,十分高兴,麻利地清理完那只大鸟,装好放好,然后幸福地坐下来,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了,他慢慢地给我们讲叙我们那个小乡村的故事。

“清道光年后,商品经济在洞庭湖里开始流通,那时,英国人在天津开办的纸厂到洞庭湖里来收购芦苇做原料,大量闯洞庭湖的农民便成了砍芦工人。由于藕池河通外湖,藕池河沿岸便成了芦苇的集散地,至清朝末年,藕池河中支沿岸形成了上、下两个芦柴码头,人们称它们为上、下柴码头,1926年后下柴码头形成集市——下柴市。”

随着三爹的故事,我沿着下柴市幽幽的古道前行,仿佛自己也跟着进入了历史的隧道,映入眼帘的是铁铺、油坊、布庄……斑驳的青砖黛瓦,错落有致的高脊飞檐,每一处建筑,都尽显晚清时期古朴厚重的建筑风格;房子是古老的,气质是古老的,房子里的人也是古老的,且做着同样古老的工作:原始工艺、手工作坊;商铺里顾客如云,码头上人影绰绰,每一处景致,无不显透出浓郁的神韵,让下柴市水乡要埠尽显恢宏的气势。

“九满”,三爹一边“啪啪”地拍打我的头,一边说:“你的父亲原本也是一位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人物,也曾帅气过、激昂过、荣耀过,然而,1950年发生的那场变故,让他从此脱胎换骨。那年一月,在下柴市发生了一起农民武装暴动,三千多农民以“征粮过重”、“干部强迫命令”等为由,对抗政府征粮措施,同时散发攻击共产党和政府的传单。

在一月二十三日晚上将征粮干部陈介凡残酷杀害,第二天清晨,又在万福桥包围前来制止暴乱的三区武装中队,抢夺枪支,打伤打死解放军多人。你的父亲被人吆喝着参加了那场暴动,谨小慎微的他没有挤进人堆,而是躲在很远的地方观望事态的发展。暴动结束后,你父亲顺手捡起别人丢弃的一支枪,并把它带回家,不懂使枪的他,竟四处悬耀他的枪法。后来,他也因此带上了沉重的帽子,恐慌、绝望、后悔便如毒蛇般缠绕着他。”

三爹喝口茶润了一下喉咙,我看到他露出了庄重严肃的表情。很久之后,他才打破沉默,接着开始讲叙:

“六十年代,下柴市公社成立,并选扯在长兴大队,下柴市原有的学校、银行、医院等纷纷迁徙到“公社”附近。下柴市渐渐失去了它往日的繁华与喧嚣,徒留下古道、老屋和下柴市村的虚名,具有独特历史文化底蕴和源远流长自然人文景观的下柴码头,便渐渐淹没于历史的烟尘……”

在乡村,人们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相传着父辈或祖先的事迹,那事迹总是有关迁徙和定居。人们又一代一代演绎着传宗与发家的历史:人们在收割过的土地上栽下油菜,白雪遮盖了油菜地,春天,雪化了,油菜露青了,长高了,又黄了,在春风送爽的夜晚,人们赶夜路走过田野,能听见油菜铃铛似的叮叮当当响着,有炸了角的菜籽落在被露水打湿的柔软的地上,人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等待露水干了,咔嚓嚓地割下了油菜。

这时候,油菜的故事完成了,水稻的故事又开始了。人们犁了油菜地,将油菜茬翻进地底深处,犁耙一边吱吱扭扭地歌唱着,一边疏松那被春水滋润的农田,随后,人们脸朝黄土背朝天,插下水稻,在骄阳似火的伏天里除草、施肥,水稻露青了,长高了,又黄了,收割的日子来临了。

一个孩子出生了,会爬了,会走了,会背着草篓子下河割猪草了,会在窗外偷看女人洗澡了,然后他挣工分了,娶媳妇了,媳妇生孩子了。一个人成长的故事完成了,延续了下去。在这里,事情缓慢地呈现出过程,亦步亦趋,从头至尾。村民在很长的时期里稳定地聚合在一起,互相介入,难得离散,有始有终地承担着各自的角色,伴随和出演着故事。他们中间即使有人走远了,也会有真实的或者误传的消息回来,为这里的故事增添色彩。

故事,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时,通过人们的讲述,又能让更多的人记住这件事。而讲述者也在一次次的讲述中加深了印象,直至再也无法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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