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助产士

假如，我真的当了助产士。

我很忙，比表姐更忙。可能会是这样的。

“小熙，3号孕妇可能要早产，你准备一下。”快速的语调伴着急促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应了一声，把手套脱下来，熟练地换上手术专用手套。我回想起第一次戴这手套时，它很薄，很柔，像新生儿的皮肤，但又很韧，一扯一松手，挺喜欢它化成几牛力，咬一下我的指尖。嗯，医生像战士，我喜欢争分夺秒的执着，我喜欢锱铢必较的严肃，我喜欢颇有默契的合作，我喜欢被授予生死重任的分量，压力让我紧张，然而紧张又让我谨慎和专注。

“孕妇宫颈扩张艰难，仅四公分左右，考虑剖腹产吧。”“多长时间了？”“六小时左右。”“嗯。”手术室里的对话，简短扼要，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我们的口罩之下紧抿的唇角，微皱的眉头，眼神那么坚定。等家属意见后，还是赶紧准备麻药吧。

看见皮下脂肪一层层的暴露出来，由于张力有别，还有不同程度的外翻，断裂的毛细血管细细地渗，一会儿就汇成一小股鲜红的“河”，寻找地势更低的河床，蔓延开去。我不再恐惧，不再战栗，因为我知道，经过这次手术，她会好起来，还有她的宝宝。当那时，我站在一个个玻璃匣前，看着各种正常的或病变的人体内脏标本，当我不再嫌弃福尔马林的味道时，我就知道，我的好奇远远地克服了恐惧。

欣慰的是，我不用像别的医生亲眼目睹人世的生老病死，我是助产士，专门迎接新生。一次次的把连着脐带的宝宝从母体抱出来，新生命的哭声夹着羊水味和血腥味，

看似丑陋的三三两两，在那瞬都成就了怀胎十月的喜悦，妈妈们刚刚还在撕心裂肺地呻吟，宝宝的哭声，真像说对着她叫了一声“妈妈!”。她笑了，筋疲力尽后的笑，我觉得总是那么美，而且幸福。

我总有点犹豫把冷冰冰的剪刀伸向母婴相连的脐带。这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桥梁，而我不得不。。。往往这时，我都下意识用手腕蹭一下自己的脐眼处，我想起妈妈，我想起书上说，当你和妈妈吵架时，就用手摸一下脐眼处，那里是曾经是连结母婴的地方，让你们成为世上最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这样就会缓解情绪。现在，我手里的宝宝，我不确定他以后和妈妈有矛盾时，是否会想起这些，不确定是不是这么一剪就让亲密的两个人越走越远，可是，我不得不。。。

真是奇迹! 这个奇迹一开始是精致的，小小，小小的。小到，我的左手可以抱起他的脑袋；我的食指可以轻轻托起他的整个手掌；喔! 他的一举一动，让我目不转睛，柔软的头发，像条温和的丝巾轻轻地亲着他的小额头。我忘了，我是助产士，然而，我见着他的心情，也一样很欣喜。我只知道他父母暂时起的乳名，他会过几天就回家，然后到八十岁也不曾听他妈妈说起过接他坠地的那位医生。嗯，我是这世界，第一个见到你的人，第一个抱你的人，对啊，在你妈妈见你之前，在你妈妈抱你之前。这么说，我总是骄傲的!

最后，我和弟弟说，我又想当助产士了，他心平气和地说“你？没准人家还要分一半人手出来抢救过度受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