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书桌

周有光先生辞世，媒体有话题，他被誉为“拼音之父”。看了报道才知道，中国的汉语拼音和他有关联。几十年前，模糊记得我小学语文学习也是从拼音开始，当时恓惶，声母韵母分辨起来总是犹豫。离开学校多年后，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开窍，拼音查字典信手拈来，准确无误。进入电脑时代，得益于拼音输入法，顺畅地打出字来，暗自欢喜，与年龄再大点的人相比，庆幸学过拼音。

周先生是搞学问的人，书桌想必就是他的阵地。网上图片看到他的书桌，我不惊讶，心里更加认定他是大家。周先生的书桌形似小学生的课桌，桌面油漆已斑驳了一片。这样的书桌，在今天城市的普通百姓家，也不会有人在用了吧?周先生在桌上伏案几十年，他没有在意这桌子，还是敝帚自珍?网上看了“百城主人”2015年写的一篇文章，题目就是《 周有光的小书桌》。这位作者是有的放矢，文章写到“我第一次登门周宅拜访，亲眼见到那张颇有沧桑感的小书桌”。“这张小书桌多次请木匠修理过，同时把一个邮票大的破洞也补好了”。据文中说，周先生对这张书桌不离不弃的原因是房间小，9平方米兼作卧室、客厅、书房，放不下大书桌。我知道的另一位大家是杨绛先生，对她和钱钟书先生的家早有感慨。从看《围城》开始了解这一家人的事，尤其喜欢杨绛作品，她的《洗澡》和《干校六记》写的是知识分子在两次政治运动中灵魂的坚守，委婉的话语中全是傲气。勇气、智慧、才能，上帝都给了这个娇小的身躯，让她从容了一生。他们的书里有一些照片，看到他们安居北京后的家，后来杨绛先生一个人的家。陈旧的书桌，低矮的书柜，好多书籍都码放在书柜上面，信件摞在窗台上，房间没有装修，裸露的老式暖气片挂在她书桌背后的墙上。书桌上也堆满了书，象深深翻起的田地，等待播种，她年过百岁还俯身田里深耕细作。

中国百姓对住房是上心的，有房才算有家。有房子还要尽心尽力装修的舒适讲究才好安居。现在不乏一些人家有专用的书房，布满几面墙的高大书柜，气势非凡的宽大书桌，松软舒服的高背靠椅，还要配上一应俱全的电脑设备。在电视上看过一个小品，主人公做生意暴发，家里搞起豪华装修，书房设计最有创意，把一面墙画上了顶天立地的书柜，记得连藏书也是画上去的。用杨绛先生书里的话说“我笑得直乐”，认定他是个聪明人，反正是装点门面，画的总比真的经济环保些。

唐朝刘禹锡有陋室铭传世，“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古往今来一脉相承，大家不是今天才有，他们的陋室今天还有名。大家的修为说到底是自信，她一支笔几张纸，好看的文章就出来了，与书桌的大小新旧没有关系，好东西在她的性情中。

话说回来，我们是大家，不是大家，家里总摆一个破旧书桌未必好看，我们都不花钱买新书桌，也不利于拉动内需，促进经济发展。要是做生意的老板，公司里用个破旧办公桌，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要破产呢。大家的书桌好看，在于不是刻意为之，我们乐道的原因，其实是对他们生命立意的敬慕和物我两忘的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