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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里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你

推荐人:阿四(冯立新) 来源: 阅读: 2.17W 次

喜欢听李健唱《父亲写的散文诗》,歌声清澈、伤感、故事性很强。1984年父亲对贫穷的愤怒,对人生的无奈,实际上,那何尝不是一代人的贫穷,一代人的无奈呢......

一生里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你

童年篇

听二姐说:母亲年轻的时候,当过海拉尔肉联厂的团支书,电匣子里经常有母亲的讲话,因为喜欢就嫁给了当工人的父亲,便一头扎在了寒冷而偏远的阿龙山镇,成了我们的母亲,同时也由前途无量的团委书记变成了累死累活的铁路装卸工。

儿时的印象:滚滚红尘里,铁道线上,一排望不到边的“黑色怪物”吞吐着母亲,母亲慢慢的变成了红色仙女,那是母亲们在卸红砖;糟糟白雾里一群“大白”滚来滚去,那是母亲们在卸白面或者白灰;蒸蒸黑烟里隐隐窜动着一群“黑山老妖”,那是母亲在卸煤。

冬日里,零下五十多度,能装下当时两个我的大竹筐装着满满的黄沙,母亲们挑着黄沙小心翼翼的走在寒冰肥厚的跳板上。雪地与敞车之间的跳板陡而长,走上去忽闪忽闪的极有韵律,却也甚是凶险,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这是母亲们挑沙子的地方。 黑山白雪之间,一群衣衫单薄的人们身上的汗液蒸腾着,映和着口里呼出的白气,形成了一片袅娜而壮观的“炊烟”,远远的望过去像似一幅空灵而绝美的画卷,殊不知母亲们随时会因为脚下打滑或者脚步失衡而掉下跳板,从此变成了残疾或者丢掉了性命。说白了只是为了那十几块钱的生活费。

“黑色怪物”似乎很饿,也很喜欢吞食黄沙,怎么喂都不饱,直到天黑透了,母亲才会拖着透支的身体木偶似的蹭回家,人皮似的爬到炕上等待着下一次的“重生”。 六八年的十月阿龙山镇下雪了,在那里十月下雪是很正常的事,随着第一场雪花的到访,我不受欢迎的降生了,姥姥就着父亲的手侧目看了一眼不带”把“的我:“这孩子真丑,像个山东人”(搞不懂山东人怎么就丑了)。于是我有了小名叫“山东”。出了月子的母亲要挣钱,我的归属权落在了大我没几岁的姐姐们的手里,姐姐们要上学,要做家事,还要玩,顾不上我的时候太多了,那个时期家人们搞丢了我成长中的许多信息,比如:我的生辰八字,我几时会笑,会走路,会说话,至今都是谜一样的存在。但是,我还是奇迹般地长大了,有了初始的记忆。

那一年改革还没开始。

听母亲说:“东子都好几岁了,害怕见生人,不会叫人,整天答非所问喜欢自言自语的。邻居们都说我老姑娘傻,我不高兴,我老姑娘才不傻呢。” 窗外夜寒如冰,窗内热炕融融,窗和炕是连在一起的。我就着窗台上浓浓的化不开的橘色烛光,趴在窗台上看窗上的冰凌,冰凌以窗外夜色为背景,以冰霜为画笔,细细的描画出似山非山,似水非水,似树非树,似花非花的奇幻而工整的画卷,经常让我百看不厌。我喜欢用小手在冰凌上洇开一个小孔,可以贴窗看到外面朦胧的夜景,心里总希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又害怕的不得了,极度害怕的时候,会回头看一眼母亲,以寻求安全上的保障,自己一个人周而复始的能开心的玩一个晚上。

坐在炕稍的宋婶儿几次担忧的余光扫的我很是紧张,母亲离我很近,双鬓已染白霜,灵巧的双手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听着宋婶儿絮絮的闲话家常,时不时的接上几句,空气里满满的都是他们的说话声,给我传递着踏实的安全感。就这样突然的静了下来,母亲奇怪的看了眼宋婶儿,涨红了脸的宋婶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贴着母亲的耳朵:“老冯嫂,这孩子是不是真傻啊?地区的人都这么说,有时间给孩子看看吧。”“哼!我怎么会傻,只不过胆子小,不敢说话,怎么就成傻子了!”,趴在窗户上耳朵尖尖的我很是不忿,腹诽了宋婶儿一百遍还不解气。其实,那个时代别人家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只不过我看着更呆一些,唉,那个时候的我们哪里有“小蛮殿下”那么好命。 那一年我十岁,改革刚刚开始。

少年篇

阿龙山镇也有春暖花开草长燕来的时候,虽然已是六月天。等待高考结果快绝望的我骑着自家的木垛,手里捏着那只费了一番功夫逮到的蝴蝶,气喘吁吁的举过头顶,就着耀眼的阳光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它的翅膀,周围如常的宁静,宁静是这里的常态。 我们家地势偏高,离着车站有七八百米的距离,中间隔着几条线路,车站是阿龙山的言论中心,外面的消息大多都是车站张站长先知道,然后传达给职工。

和蝴蝶玩了一会,索然无味的我朝着车站的方向看了N遍,周围依然是静静的什么也没发生,我对着身边唯一的活物说:“蝴蝶我放你回家,你向右飞是我考上了,向左飞是我没考上,那你走吧。”,结果蝴蝶直直的向前飞去,急急如丧家之犬,空丢下我一个人不知道蝴蝶是什么意思,周围安静的令人烦躁,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没什么事可干的我刚要回家,就看到一群人沿着我家的坡路沸反盈天的走了过来。满脸堆笑的张站长走在前面,父母先知似的一下子窜出了院子,与此同时我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悟,不知道考上的是自己,还是三姐。看着点头如捣蒜的父母,眉飞色舞的张站长,围着父母笑逐颜开的众人,我在被动的等待着,当真有咫尺天涯的感觉。没等多久,母亲就“板板”的走到我面前,眼睛里似乎关着一万个叫“狂喜”的东西,呼啸着上串下跳,却被母亲硬生生的压到了眼底,严肃的对我说:“老姑娘,你考上伊图里河技校了,你三姐也考上了,是扎兰屯卫校。”然后,微微抖动的双手掀起里面罩衣的下摆摸出了五十元钱:“老姑娘,给妈买二十斤瓜子、十斤糖块、两条握手烟、另外再买两挂鞭,和你弟一起去,快去!”。

那一年我十八岁,改革已进行了八年。

我们铁路取消了接班制,中国的最后一台蒸汽机车也不在“负隅顽抗”和父亲一起光荣的退休了。母亲却再次就业,荣任阿龙山镇第九居委会主任。自此,母亲眼角的“菊花”足足开了一年都不败,那个时候,我们家依然贫穷,不过,温饱早已不是问题。 小时候梦寐以求的香蕉现如今满大街都是,饼干和面包早已不是稀缺的食物,邓丽君的歌曲也不再是唯一,看书的渠道也多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我实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梦想,成为了和父亲一样的铁路工人。开学前期,我每时每刻都觉得我们家的生活充满了希望的味道。

青年篇

幕色四合的根河行李房熙熙攘攘了一天终于沉寂了下来,我拉上窗帘挡住了那一丝尚存夕阳的余韵,泡了一杯清茶,准备晚点睡,今天是二零零三年七月的最后一天,各种报表二十四点之前必须上报完毕,否则,会影响铁路局统计的总流程。

对面库房里飘来的中药味时而盖过了酒香时而压下了醋香,在温暖的夏夜里穿过走廊温柔的流串,一丝丝一缕缕,轮番的挑逗着我的嗅觉,倒是安顿了我浮躁的气息,清理了繁杂的思绪。伸了伸疲累的四肢,然后四平八稳的坐下来凝视着办公桌上这个四四方方的“黑伙计”,希望它今晚乖乖的听话,帮我按计划干完活,我好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接6268的行李车。

从路十几年了美梦成真的我一直在家乡的车站做行李员,金河车务段前年归到根河车务段之后我今年调到了根河车站,业务工具由现在的电脑和计算器直接取代了算盘,就是我现在眼前的这个黑伙计。对于它我是又爱又怕,能干活——这一点很好,只是键盘上屏幕里都是看不懂的外文,按照技术人员的步骤操作起来难免有偏差的地方,一遇到这种情况,我就会卡掉了,白天还好,可以问人,晚上就麻烦了,只能干着急,自己慢慢的瞎搞,搞对了它会继续干活,搞不好它像倔驴似的打挺,让你夜间作业时大有环顾四壁绝望无援之感。

不幸的是今夜的黑伙计又“生气”了,录制的数据打包后怎么都上传不了,开始还有些章法按着人家给的程序耐心的操作,弄了几次无果,便烦躁起来了,键码乱按一气,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哎!奇迹真的发生了,我之前录制的数据清零——是清零呀!哪里都找不到,头瞬间大了两倍,怎么办!夜里十点,再录制一遍要搞到十二点,十二点之前要上传的呀!先不要考虑明早能不能爬起来接车的问题。

天,苦思不如行动,干吧!快一点搞不好会抢在十二点之前干完。 夜浓如墨,寂寂无声,我抬起昏胀的脑袋看了一眼挂钟:噢,十一点了,环顾四壁清冷虚无,似乎有幽灵会穿过四壁随时飘到我的前后左右,空气里仓库的各种味道杂乱的搅拌到了一起跨过走廊汹汹而来熏的我昏昏欲睡。我的黑伙计这会儿还好,正在和我一起努力的录制报表,我浏览了一下,还有一半的内容,如果中间不出偏差的话十二点之前应该是可以录完的。这样想着心情便舒畅了一些,方才感觉到口干舌燥,想端起那杯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隔着台灯去端茶,“当啷”一声我的手感觉到台灯下的暗影里倒下了一个物件,一起躺下的是那杯茶!洗澡的是桌子上的一切,包括我的几十页的报表,救火似的擦拭干净,部分数据早已模糊一片了,这一刻我是多么期盼着真的会有幽灵出现夺走我的魂魄,从此浪迹天涯呀!哎!人怎么会这么倒霉。 这时我早已睡意全无,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十二点了,我和我的黑伙计就是神仙也录不完那么多的内容啊!况且,还要重新统计数据,否则,总计会有误差,铁路局是不允许的。

寂寂长夜,光影无声,山穷水尽的我看着黑伙计,有气无力的商量着怎么办,手指机械的按着人家给的程序慢慢的不报希望的操作着,天!黑伙计不知道怎么弄的竟然把之前录制的内容全找回来了,看着屏幕上我似乎开了点窍似乎又不知所以然,原来有时候黑伙计是喜欢慢节奏的,你要慢慢的来,它才会乖乖的。 我慢慢的严格的按照人家设定的程序进行着,最后——打包——上传——完毕——谢谢佛祖,刚刚差五分十二点。

躺在床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的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又犯了,辗转了三个多小时。迎来了“当当当”的敲门声,是装卸工小环接6268行李车来了,我挣扎着开了门,一股清新冷澈的晨风扑面而来,吹的我头疼淡了一些,同时,接过小环手里特意为我买的早餐,心里暖暖的,虽然,上火吃不下。

6268的货件大多都是行李,这个季节大学生该是放假的时候,唉!真是应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老话,一个齐齐哈尔的学生发现了自己的行李开包了,检斤又少了半斤多,当时,我心里有数,那个行李只是衣服装的多,丝袋的质量又不好,接缝的地方被涨开了,里面的衣物我可以看到没有被人翻掏的痕迹。另外,各个站的大秤相互之间都有些误差,差点斤两也是有的。

会同站警老邢开包检查后没有丢东西,可是,还是大大的惊了一下。回到办公室我用幽怨的眼神狠狠的扫射着黑伙计,黑伙计一脸无辜的昂着头,似乎在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自己要努力呀。 又困又累却又很是踏实,没有还嘴的力气了,直接回家睡觉。 那一年是改革二十五年,改革——它像似一位年轻英俊成熟睿智的伟人,目光坚定而高远,行动敏捷而有力,带着他的臣民劈荆斩刺向着那个梦想中的国度慢慢的靠近。

那一年我三十五岁,住上了楼房,成为了母亲,家里电话电视电冰箱,电脑手机摩托车,叠踏而来,弄得生活里的我是“手忙脚乱”,工作中的我是“焦头烂额”,不过,我是充实而快乐的,都不知道生活怎么可以这么快乐!

中年篇

小雨过后,早晨的空气格外的润泽,我和老公随着大姐一家闲散的走在去往“老弄堂”的小路上,雨水洗过的石板路透着光滑的暗青色,两旁年代久远的香樟树端庄的站成两排,绿油油的叶子铺天盖地的伸展着,似毫看不出秋天的痕迹,让我恍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三十年代老上海 的电影桥段。

可惜时光是不能倒流的,现在,已经是一八年的十月了,我们一家人是要去上海的“老弄堂”吃早点。 我和老公在休年假,计划着走亲戚看朋友顺便浏览一下当地的风景,然后,第一站便到了上海大姐家。想着以大姐家为轴,坐着高铁杭州苏州南京的走一遍。

高铁,看到它,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呼之欲出却又无从说起,就好像自家亲戚里面诞生了一个伟人,想认识他很久了,却一直无缘一见,总想着一定要认识他,了解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好在人前可以傲骄的说:这是我家亲戚,我家亲戚我了解!可是,我到底了解一些什么呢,却又说不出来。对!就是这种感觉。

这会儿跋山涉水的终于见到他了,好吧!我喜欢把对珍重的东西的看法藏起来,等到头脑沉静下来的时候,再好好的梳理,客观的评价。

早餐刚刚游走到胃里,胃还满满的,老公已经拉着我的手走出杭州车站了,拿着手机研究着儿子写的《杭州旅游攻略》。我是个老公成的“傻子”,出门只负责玩和吃。 第一站是杭州西湖,走马灯似的景色很唯美,故事很精彩,只是,所谓的古迹现代人的手笔太明显,记住的也只剩下雷峰塔下的那一黄土了。

第二站是灵隐寺外,喜欢那里庄严古朴雄浑大气又不失生气盎然的氛围,古老的佛事镶嵌在同样古老的山岩上,,千年古刹的脚下流动着千年的小溪,清澈的泉水里游走着金黄色的小鱼,和小鱼一起吃着糖糕那甜美的味道更加浓烈,随着人群向上走更高处飘来了木头击打大铜钟的声音——当,当,当——低沉而浑厚空灵而飘渺神秘而悠长,刹那间感觉到了脚下的清泉涤荡了身心,通体无于伦比的舒泰。

第三站灵隐寺,相较于灵隐寺,我更喜欢它周围的寺庙,没有原因,只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而已。 西阳软绵绵的时候,大姐来电话了,喊我们回家吃饭,这时,方才感觉到我也累得软绵绵的,胃早已空空如也,老公拖着我打车到车站,坐高铁回上海,再坐地铁到大姐家共计一个小时三十分钟。

怎么可能,上海吃早餐,杭州吃午餐,晚餐又回到上海,中间又可以游杭州西湖又可以登灵隐古寺,不可能发生的事儿,今天都发生了。看来儿子的《杭州旅游攻略》还是很适用的,坐着高铁上海到杭州往返车程共计一个半小时,像似周末逛超市那么简单便利,忍不住要把自家的“亲戚”拿出来晒一晒了。

看到高铁的时候,是惊艳的,它线条流畅,色泽高端淡雅,卧在线路里俨然一头待飞的雄狮。车内的座椅柔软宽大而舒适,座的前后空间开阔,最贴心的是上车程序简单快捷,最开心的是快的不得了还能欣赏到沿途的风光。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高铁先生尽职尽责的拉着我们南京上海上海南京苏州上海上海苏州的跑来跑去,这期间我们之间建立了良好的互动关系,无奈,下一站该是东北地区了,没有去那里的高铁,却对它产生了依依惜别之情,只能心里悄悄的对它说:“嗨,伙计,希望你早一些开到我们海拉尔,我在那里欢迎你。”。

今年是改革四十年,我五十岁。

退休的日子不远了,退休对于我来说只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在岭的那一边我还有一个梦想没有实现,我的梦想就是能在海拉尔坐上高铁,走出国门,拿着心爱的画笔画尽人们的喜乐与和平。 家乡的列车摇篮似的摧人入梦,似睡非睡之间听到了李健唱的《父亲写的散文诗》,那是一九九四年,父亲睿智的预见了自己会像旧纸钱一样的逝去,而儿子一定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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