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相亲

四十多年前

她穿着平常很少穿的碎花布衬衣由媒人带着去他家相亲。他是被人从地里叫回来的，裤腿挽得很高，脚上还沾着土坷垃。

他说：“我没有文化，不会干别的，只会侍弄庄稼；我家兄弟姐妹多，我是老大，你嫁过来，就可以帮我分担些了。”

她红着脸，点点头，嫁过去了。

二年前

介绍人告诉她，他在某咖啡屋等她。

她光鲜亮丽，特意迟到了半个小时——不长不短，正好。

他西装笔挺，手提公文包，有意无意地晃动手中的车钥匙。

他们互询对方的家庭背景、收支状况。

他说：“嫁给我吧！我会让你过最甜蜜的生活。”

他们的婚礼隆重热闹，他们的爱情誓言博得了来宾们的阵阵掌声。

如今

四十年前相亲的他们已是花甲老人，他依然侍弄庄稼，带回满脚的土坷垃。他们说话最多的时候是在饭桌上，说说一年的雨水和收成，说说孙儿的饭量和睡眠。他们没听说过“爱情”这二个字，他们或许也没对对方说过“爱”。但从她被皱纹包围着的安静的眼睛，他从容地卷旱烟的手势，便知道他们相扶着走过了很长的岁月，并且，他们还会这样走下去。

二年前相亲的他们构筑了一个温馨有品位的家，他们出门时吻别，回家时也会拥吻对方，互称“亲爱的”。但他们很快发现，他们对对方越来越陌生，不了解对方离开家后的生活，无法触摸对方的心。有时刻意摆弄个烛光晚餐，却发现那跃动的烛焰就像嘲弄的眼。于是，家成了个冰冷的宫殿，他们互不侵犯对方的生活轨迹，并非常君子地尊重对方的隐私权。最后，他们取得了默契。得到一个高深的结论：为了不伤害对方，我们只有分开。

我们缅怀四十年前的相亲，却在不断实践着二年前的相亲。

（原创作者：肖红霞）